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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酿汤圆,碗小,汤圆也小,一粒粒珍珠似的,上头还洒着一片金色的桂花糖,散发着一股甜甜的酒香。 “这么多年过去,我还是最喜欢你的手艺。”永珹感慨一声,用筷子夹起一粒汤圆,刚刚送到嘴边,对面的珍儿忽然大叫一声:“等等!” 咕咚一声—— 筷子上的汤圆掉下来,落进碗里,溅起一片热汤。 有几滴热汤溅在了永珹脸上,他抬袖擦擦脸,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满道:“怎么了?” 珍儿故意似地叹了一大口气,面露不忍道:“阿哥,酒酿元宵饱腹,还是先用其他的吧。这道鸭子好,您尝尝。” 虽说永珹一贯粗枝大叶,不是个细致人,但她已经做的这样明显,便是这样一个粗人,也忍不住起了疑心,放下筷子道:“珍姑姑,到底怎么了?” 珍儿看着他,眼中竟浮现出一丝泪光,半晌才道:“阿哥,您不喜欢这道,那换一道吧。” 永珹哪里还吃得下去,飞快起身,走到她面前,按着她肩膀道:“珍姑姑,你说实话,到底怎么了?” 珍儿欲言又止半晌,忽然扑通一声跪下,声泪俱下:“四阿哥,奴才不忍心,奴才实在不忍心啊!” 永珹又惊又惧,颤声道:“什么不忍,你到底……到底想对我做什么?” 珍儿擦拭着泪水,目光投向桌子上那碗酒酿汤圆:“这元宵内藏剧毒,用不得啊……” “你说什么?”永珹一把握住她的手臂,将她从地上提起来,怒声道,“你的意思是说额娘……不!我不信!” 珍儿怜悯地看着他:“除掉五阿哥,再除掉了您,还有谁是十二阿哥的对手?” 天地一暗,永珹双腿一软,竟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,抬手捂着脸,从指缝里溢出愤怒与恐惧:“皇额娘要杀我,她……她竟要杀我!” 他怎肯就这样坐以待毙,失魂落魄的在椅子上坐了片刻,永珹忽然抬起头,目光凶狠道:“不行,我要去见皇阿玛!” 第一百九十二章 离间【下】 养心殿内,弘历神色一冷:“你说什么?” 傅恒受他嘱咐,前往兵器库调查近来的出入库记录,如今回来复命,道:“十日之前,四阿哥心腹太监尽忠 曾去过兵器库,借口挑选箭弩,停留小半个时辰,之后……五阿哥熟练使用的鸟 铳受潮,阿哥迫不得已,才临时从绿营借调新的鸟铳。” 弘历一言不发,只拳头握了又松,松了又握。 “兵器库的人都死绝了吗?”好半天,他才阴沉沉道,“这么大的事,为什么从未上报!” 傅恒替兵器库的人说了句公道话:“皇上,武备院掌管器械以供御用、官用,向来管理严格,只是这一月来, 正值收存的阅兵棉甲抖晾,武备院上下忙于筹备,再加上……” 见他欲言又止,弘历冷笑一声:“再加上这件事关系到四阿哥,谁都不敢说,谁都不敢管,是不是?” 傅恒默然无声,屋内压抑无声,如暴风雨前的宁静。 “滚开!” “四阿哥,您不能乱闯啊!” “我有要紧事,必须立刻见到皇阿玛!皇阿玛!皇阿玛,儿臣有急事,请您 一定要见儿臣!皇阿玛!” 弘历缓缓抬起头,阴沉地朝门外望去:“让他进来。” 门外的侍卫终于放行,永珹跌跌撞撞的冲进来,一见他就跪了下来,一路膝行至他脚下,痛哭流涕道:“皇阿玛救我,皇阿玛救我!” “你来得正好。”弘历俯视他,冷冷道,“朕有话要问你——你是不是派尽忠去过兵器库?” 永珹闻言一愣。 弘历厉声道:“朕在问你的话!” 永珹顿时支支吾吾,本不想承认,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,只听见外面一片脚步声,竟是继后赶了过来,一见他,立刻皱起眉头:“放肆!往日我是怎么教你的,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,还有脸在养心殿大吵大闹!” “到底谁干了大逆不道的事儿?”永珹见她不留情面,竟要将自己暗算五阿哥的事情说出来,立刻一不做二不休,咬牙道,“皇阿玛,是,儿臣是派尽忠去过兵器库,但那是——” 傅恒突然插了一句嘴:“四阿哥派人去毁了五阿哥的鸟铳,不是吗?” 见开口的是他,永珹立刻明白过来,弘历估摸着已经派人查过兵器库的出入情况了,自己所做的事情,多半也已经暴露了。 “皇阿玛,儿臣是命人破坏了他用惯的火器, 但那只是一时嫉恨,想让他在您面前出个丑,没想过要害他性命啊!”心乱如麻,以至于连声音都开始慌乱起来,永珹忽然一回头,指着继后道,“五弟从绿营借来的新鸟铳,儿臣从未碰过!是皇额娘,是她要除掉五弟,是她,一定是她!” 继后厉声道:“胡说八道!” “她还想要杀我!”永珹抱着弘历的腿,哭道,“皇阿玛,今天晚上儿臣留在阿哥所,皇额娘身边的珍儿带了酒食,那道酒酿元宵有毒!皇额娘害了五弟,现在又要害我!” 继后脸色铁青,袁春望幽幽如一只鬼魂,自她身后飘出来,声色阴柔:“四阿哥,元宵有毒,你为何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?” 永珹厌恶地看他一眼:“珍儿良心发现,是她告诉了我实话!” “四阿哥,你真是满口谎话。”袁春望笑道,“珍姑娘偶感风寒,卧病在床,皇后娘娘 还特意为她请了太医,承乾宫上上下下都知道,一个重病的人怎么会去下毒?” 永珹愕然半晌,忽然抬头朝弘历喊:“有毒的饭菜就在阿哥所,儿臣怕有人毁了证据,特意找人看守,皇阿玛若是不信,一查便知!再不行,请珍儿来!” 继后叹了口气,徐徐跪下道:“皇上,臣妾没想到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,为了脱罪竟 毫不犹豫攀咬我,实在是心痛极了。但臣妾可以对天发誓,从未伤害过五阿哥, 更不知永珹恶行,若有违誓,宁受五雷轰顶,不得善终。” 包括永珹在内,在场众人,没人料到她竟会发这样的毒誓,不由都愣住了。 “四阿哥稍安勿躁。”最后傅恒开口道,“是真是假,等查验明白就知道。” 于是弘历下旨,张院判连夜赶了过去,连同阿哥所的管事太监一起,将桌上已凉透的饭菜检验了一遍,结果出来,报与养心殿。 “——无毒。”李玉道,“至于珍姑娘,有太医作证,的确病卧在床,她说,今夜从未见过四阿哥。” “不可能,这不可能!”永珹震惊道,“皇额娘明明要毒死我,她要毒死我,我亲耳所闻,亲眼所见!” 只有他亲眼所见,只有他亲耳所闻,再没一个旁人能够佐证,就连他身旁的那个小太监尽忠,如今也没了踪影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