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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蹲着行礼道:“青苧给小娘子请安。” 银九伏在顾言倾耳边低声道:“说是青州虞家的女使,她要见沈大人,已经派人去请了,郡主让您先照看一下。” 原还笑着的顾言倾,未听银九说完,便变了脸色,嗤笑道:“虞家什么时候和沈大人沾上亲故了?”心里不由惴惴的,青州虞家,是她外祖父家啊! 青苧见她不信,也没敢直腰,低声回道:“奴婢确实是虞家的女使,一直在四娘子跟前伺候。” 她说是四娘,顾言倾脑海里立即浮现一个头上戴着粉色珠花,着了一身杏黄衫子碧罗裙的小娘子站在湖边的柳树下,怯怯地和她道:“阿倾,这湖里石子滑,你若是摔倒了,我拉不上来你。” 她每一年的夏天,都会和娘亲一起回青州,小住几日,每年她到的时候敏敏都会从床底下搬出一个陶瓷小罐子出来,红着脸道:“阿倾,这是我这一年存的银钱,给你买糖吃!” 顾言倾模糊着眼,看向了尚半蹲在地上行礼的青苧,竭力忍着喉间的酸涩,轻声问道:“既是虞家的,怎地好好的到了汴京城?” 青苧察觉到头顶上方这位小娘子的声音有些异样,一时有些摸不清状态,回道:“奴婢是陪嫁过来的,我家四娘子嫁到了徐参知府上。” 顾言倾微抿的唇隐隐有些哆嗦,“四娘?你家四娘小名唤什么?”顾言倾屏着呼吸,小心翼翼地问道。 “回小娘子,我家四娘子小名唤敏敏。” 银九一早发现顾小娘子的不对劲,当那小女使说出“敏敏”二字的时候,顾小娘子竟右手抚了胸口,身子摇摇晃晃的。 藿儿一把扶住了站立不住的小娘子,急道:“小娘子你怎么了?” 顾言倾闭着眼,却是惊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敏敏竟然嫁到了汴京城来,那么胆小怕人的敏敏竟然背井离乡嫁到了汴京城,敏敏已经一早说好了夫家啊,她为什么要来汴京城?顾家不在了,汴京城还有谁能看顾她,敏敏那般怯弱的性子,又没有家族的庇佑,还不被人拆吞入腹! 这当儿,采荇带着两个小女使端了换洗的衣物和小米粥来,见顾小娘子脸色不对,忙问道:“是不是扯到伤口了?” 青苧偷偷地抬眼看了面前的小娘子一下,心上微微一窒,竟然,竟然有些像嫁到承恩侯府的小姑奶奶家的小娘子,想到刚才这女子还问四娘子的小名,青苧“扑腾”跪在了地上,凄声哀求道,“倾小娘子,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娘子!” 顾言倾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来,示意荔儿将人带到了厢房里,她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她是不是顾言倾,但是青苧却笃定了一般,将她和虞四娘子在徐家的事,一五一十地说了。 “前一段时间,姑爷在宫里得了一副小人画儿,特别高兴,就喊我家小娘子一起品鉴,还让奴婢去备了下酒菜,后来不知怎的,我家小娘子就将姑爷灌倒了,嘱咐奴婢将画藏了起来。” 说到这里,青苧眼泪珠子“吧嗒吧嗒”地往地面掉,“她骗姑爷说,昨儿个姑爷酒喝多了,自己不知道放在哪里去了。她原就不擅说谎,姑爷自然看了出来,打了小娘子几巴掌,小娘子执意说不知,姑爷就拿起了椅子桌子往小娘子身上砸,奴婢原是想拦着,小娘子却悄悄对奴婢使眼色,让奴婢快走!” 藿儿皱眉道:“那徐家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,你一个小女使怎么跑得出来?” 青苧抹了泪:“姑爷和小娘子先前感情尚好,虞家陪嫁的仆人都分了比较好的活计,我是躲在柴房里,由她们帮着,晚上跟着倒夜壶的一起溜出来的。我走的时候,她们说小娘子已经人事不知了。” 顾言倾咬牙道:“是什么画?让她不要命了!” “是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孩童,奴婢听那晚姑爷说,那孩子可能,可能是沈大人!小娘子前一天夜里嘱咐奴婢,若是出了事儿,让奴婢带着画去求见沈大人!要是见不到,就到林府上来。奴婢今个在街上撞见了杨家小世子,他问奴婢去哪,奴婢怕说去见沈大人,会影响我家小娘子的闺誉,想着小娘子说小姑奶奶和耶嘉郡主交情深厚,奴婢便让杨小世子带着奴婢来了林府。” 顾言倾抹了一把眼睛,微扬了头,哽咽道:“画呢?” 青苧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当票,“奴婢怕被别人抢走了,一出徐府,就去了质库,典当了!” 顾言倾接过当票看了一眼,写着“字画一副,五百文。”交给了银九,“麻烦杜姨帮忙去拿回来!” 银九点头。 顾言倾让藿儿带着青苧下去梳洗,自己尚在震动中,难以回过神来。 敏敏,她为什么要来汴京城?她原是在青州许了人家的,是当地知州家的小郎君,那一年她去青州,还曾见过一回,长得眉清目秀,说话温温和和的。青州知州又是外祖父的学生,对外祖父自来敬重,那一家定然会好好待敏敏。 她想着敏敏这般怯弱的性子,配着这样的,最合适不过。 她为什么要来汴京城? 第38章 野心 杜氏听银九说完, 紧紧握着夫君的胳膊道:“慕俞,你带着护卫,亲自去质库里拿, 徐家看得这般重, 定然不是寻常的画!” 林承彦点头:“言儿,你放心, 让林甲跟着我去。” 杜氏点着头坐下,忽地又站起来道:“还是不可, 你若是进了质库, 被有心人看见, 又是一桩事儿。” 林承彦见自家夫人已经急得慌了手脚,走过去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,温声道:“言儿, 你不用担心,我定然会拿着画回来的。” 又吩咐银九去给夫人端碗杏仁茶过来,软声劝慰了两句才走,杜氏打发了银九出去, 自己一个人靠在太师椅上,揉着眉心,隐约想起, 慕俞乡试夺得解元那一年,先帝的沈贵妃和淑仪娘子邀请她到宫里坐坐,那天沈夫子,也是先帝的沈婕妤给了她一张小纸条儿, 让她去宫外取一封信。 看了那信,她才知道沈夫子生了一个孩子,托她照看一二,那一面之后,沈夫子很快便去世了,沈溪石的爹爹到底是谁,为何会将孩子留在沈家? 她一直以为随着先帝去世,这些谜底不会再有答案。 如果先帝真留下了这么一幅画,或许能解出谜底,但是要是解了出来,徐家人也不会这般低调,便是明面上不提,也会和明远伯府通个声气。 但是明远伯府眼下静悄悄的,魏国公和徐参知接连受到御史台的攻击,明远伯府怕还在想着如何明哲保身,再有,昨夜里尚有人惦记着絮儿的命,可知他们还没有从这副画里得出什么惊悚的秘密,眼下还是记挂着这些儿女情长的细枝末节。 现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