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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和伤心,他全都似乎看不见。 他不会再理你,离开吧!至少一切还未完全揭破,还可以貌似有尊严地离去。心中一个声音细细地劝着,可另一边却是不死心,总觉得他会再抬头看我一眼。 很久后,我默默站起,向外走去,到门口伸手拉门时,方发觉手中还紧紧的握着玉笛,太过用力,指甲透进手心,涔出些许血,浸染到碧玉笛上,点点惊心地殷红。 我转身将玉笛轻轻搁在桌上,一步一步地出了门。 半黑中,我不辨方向地走着,是否回落玉坊,我根本没有想起。脑子中只雷鸣一般的声音,反反复复,“听着陌生,曲子倒是不错,可你吹得不好。” 为什么?为什么?他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吗?可他为何又对我这么好?为何我晚归时,会在灯下等我?为什么我每一个小毛病都惦记着,都仔细开了方子给我,时时叮嘱?为什么会温和疼惜地和我说话?为什么给我过生日?为什么?太多的为什么,让我的脑袋疼得似乎要炸裂。 新年时节,户户门前都挂着巨大的红灯笼,温暖的红光映晕在街道上,空气中飘着浓郁的rou香味,一切都是温馨甜美,抬眼处手一掬就是满手家的幸福,可低头处只有自己的影子相随,随着灯光忽强忽弱,瑟绰晃动。 几个贪玩的孩童正在路口烧爆竹玩,竹子在火光里发出阵阵的“噼啪”声,孩子们嘻嘻笑着,半捂着耳朵躲在远处等着那几声震天动地的炸响。 我直直从火旁走过,恰巧竹火爆开,一声大响后,几点火星落在我的裙上,微风一吹,迅速燃起。孩童一看闯了祸,叫嚷了几声一哄而散。我低头看着裙裾上的火越烧越大,呆了一瞬,才猛然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,情急下忙用手去拍,火势却是止也止不住,正急得想索性躺在地上打滚灭掉火,一件锦鼠毛皮氅扑打在裙上,三两下已经扑灭火。 “手伤着了吗?”霍去病问,我摇摇头,把左手缩到了身后。 霍去病抖了抖手上的大氅,叹道:“可惜了,前几日刚从皇上那得来的,今日才上身。” 我本想说赔他一件,一听是皇上赏赐,又闭上了嘴巴。他看了我两眼,把大氅披在我身上,“虽说不好了,可比你这大洞小窟窿的裙子还是好很多。” 我拢了拢大氅,“你怎么在街上?” 他道:“刚去给公主和舅父拜年回来。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,看样子还逛了很长时间,头发梢都结了霜。”说着用手替我轻拍了几下鬓角发梢,细心地把冰霜拍去。 我没有回答,转头四处打量,看究竟身在何方,竟然糊里糊涂转了小半个长安城。他细看了我一会,“大过年的,怎么一副丧气样子?跟我来!” 我还未来得及出声反对,他已经强拽着我跳上马车,我的力气都已在刚才用完,此时只觉一切都无所谓,默默地任由他安置我。 他见我一声不吭,也沉默地坐着,只听到车轱辘压着地面“吱扭”的声音。 半晌后,他道:“我知道你吹的是什么曲子了,我随口哼了几句被皇上无意听见,打趣地问我哪个女子向我唱了,我还糊里糊涂地问皇上‘为什么不能是男子唱的?’” 我向他扯了扯嘴角,勉强挤了一丝笑。 “楚越相近,但言语不通,楚国鄂君坐舟经过越国,河上划舟的越女见之倾心,奈何语言不能说,遂唱了这首歌,鄂君听懂了曲意,明白了越女的心意,笑着把她带回家。”霍去病娓娓讲述着这段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故事。 因为美丽的遇见与结局,也许很多女子都会效仿越女,试图抓住自己的幸福,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得偿心愿,我不愿再听这个故事,打断他的话,“你要带我去哪里?” 他静静盯了我一会,忽地一个灿如朝阳的笑容,“带你去听听男儿的歌声。” 霍去病竟然带着我长驱直入羽林军的军营。刘彻登基之初选陇西、天水、安定、北地、上郡、西河等六郡出身良好的少年护卫建章宫,称建章营骑。当时朝政还把持在窦太后手中,刘彻虽有扫荡匈奴之志,却在连性命都无法保障的情况下,只能做起了沉溺于逸乐的纨绔少年。刘彻常命建章营骑分成两队,扮作匈奴和大汉相互厮杀cao练,好象一帮少年的游戏取乐,却正是这个游戏队伍经过刘彻多年的苦心经营,变成了大汉朝军队的精锐所在。现在已经改名羽林骑,取“如羽之疾,如林之多”的意思, 虽然是过年,可军营内仍旧一片肃杀之气,直到转到休息的营房才有了几分新年的气象。门大开着,巨大的膏烛照得屋子透亮,炭火烧得通红,上面正烤着rou,酒rou的香气混在一起,惹得人食指大动。 霍去病出身羽林军,屋内围炉而坐的众人显然和他极是熟稔,看到霍去病都笑着站起来,一个锦衣男子笑道:“鼻子倒是好,新鲜的鹿rou刚烤好,你就来了。”我闻声望去,认出是李敢。 霍去病没有答话,带着我径直坐到了众人让出的位置上,大家看到我都没有任何奇怪的神色,彷佛我来得天经地义,或者该说任何事情发生在霍去病身上都很正常。一个少年在我和霍去病面前各摆了一个碗,二话不说,哗哗地倒满酒。 霍去病也是一言不发,端起酒向众人敬了一下,仰起脖子就灌下去,大家笑起来,李敢笑道:“你倒是不罗嗦,知道晚了就要罚酒。”说着又给他斟了一碗,霍去病转眼间三碗酒已经喝下。 众人目光看向我,在炭火映照下,大家的脸上都泛着健康的红色,眼睛是年轻纯净坦然热烈的,如火般燃烧着,不知道是炭火,还是他们的眼睛,我竟觉得自己的心一热,深吸了口气,笑着端起碗,学着霍去病的样子向众人敬了下,闭着眼睛,一口气不停地灌下去。 一碗酒下肚,众人鼓掌大笑,轰然叫好,我抹了把嘴角的酒渍,把碗放在桌上。第二碗酒注满,我刚要伸手拿时,霍去病端起来,淡淡道:“她是我带来的人,剩下两碗算我头上。”说着已经喝起来。 李敢看着我,含笑道:“看她的样子不象会喝酒,竟肯舍命陪君子,拼却醉红颜,难得!在下李敢。”说着向我一抱拳,我怔了一瞬后方沉默地向他一欠身子。 李敢和霍去病的关系显然很不错。霍去病在众人面前时很少说话,常常都是一脸倨傲冷漠,一般人不愿轻易自找没趣,也都与他保持一定距离。可李敢与霍去病一暖一冷,倒是相处得怡然自得。 李敢给霍去病倒满第三碗酒,然后也在自己的碗中注满酒,陪着霍去病饮了一碗。又用尖刀划了鹿rou,放在我和霍去病面前,霍去病用刀扎了一块rou,递给我,低声道:“吃些rou压一下酒气。” 其他人此时已经或坐,或站,撕着鹿rou吃起来,都不用筷子,有的直接用手扯下就吃,文雅点的用刀划着吃。还有忙着划拳的,喝七喊六,吆喝声大得直欲把人耳朵震破。 我的酒气开始上头,眼睛花了起来,只知道霍去病递给我一块rou,我就吃一块,直接用手抓着送到嘴里,随手把油腻擦在他的大氅上。 醉眼朦胧中似乎听到这些少年男儿敲着几案高歌,我也扯着喉咙跟着他们喊, “……唱万岁,送我行。父娘慷慨申严命:弧矢悬,四方志,今日慰生平。好男儿,莫退让,马踏匈奴汉风扬:铁弓冷,血犹热……” 大喊大叫中,我心中的悲伤愁苦似乎随着喊叫从心中发泄出少许,我也次约略明白几分少年男儿的豪情壮志、激昂热血。 第二日早上,我呻吟着醒来,红姑端着一碗醒酒汤,嘀咕道:“往日不喜饮酒的人,一喝却喝成这个样子。” 我捧着自己脑袋,还是觉得重如千斤,红姑摇摇头,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喂我喝,我喝了几口后问,“我怎么回来的?” 红姑嘴边带着一丝古怪的笑,娇媚地睨着我,“醉得和滩烂泥一样,能怎么回来?霍少送到门口,我想叫人背你回屋,霍少却直接抱着你进了屋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