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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 林悉暗暗好笑,只见慕漴微微一怔,摇头道:“我是你亲哥哥,自不必和穆城主相提并论。” 慕沁轻声道:“不错,你是兄长,我自然该听从于你,你要我嫁给谁,我就嫁给谁,但是慕漴你听清楚了,我这一生,心中便只有一个男子!” 她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,更无回旋余地,话音刚落,站起身便走。 林悉刚暗赞一声好果决,却见慕沁向前连晃数步,身如风中摇摆的花枝,似能叫雨打风吹去。 林悉愣怔怔望着她跌跌撞撞、摇摇晃晃地远去,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空一般,心中怜意大起,一瞬之间,竟然生出了让霄衡以武功胁迫,要慕漴娶了沁儿的念头,但她也知这般想法不对,这年头刚蹿出一点火花,便被她硬生生浇灭。 次日大秦城主派人前来,慕漴早令人前往迎接,不多时大秦城一行人来至慕府,下马入府。 当先一个黑袍人拱手道:“慕城主,在下奉城主之命,先行前来奉迎小姐。” 慕漴哈哈一笑,拱手还礼,满脸欢容地说道:“长恭兄竟派左先生先行前来,真是给足了在下面子啦!” 赵伯雍正饶有兴致地瞧着大秦城的来人,陡然“啊”的一声惊呼,直愣愣地盯着那黑袍人,双眼大睁,如遇鬼魅,颤声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 霄衡亦是轻咦一声,如玉脸颊微微动容,讶色竟然难以尽掩。 林悉知道赵伯雍素来咋咋呼呼,大惊小怪,不足为奇,但若要霄衡动容,却是生平难逢之事,心下诧异,瞥了那人一眼,蓦地想起一个人来,悄声道:“这位是左拂尘左先生。” 当日云中城里,她曾在南旷微的炼魂珠里见过此人,知道他是穆长恭的谋士左拂尘,心肠刚硬森冷,是个大大的狠角色。 赵伯雍怔怔道:“左拂尘?左先生?” 左拂尘不动声色,笑道:“正是,这位公子,你我二人素未谋面,你见了左某却一脸惊讶,不知何故?” 赵伯雍呆呆盯着那人看了半晌,终于缓缓摇了摇头,歉然笑道:“是在下失礼啦。” 左拂尘微微一笑:“无妨。” ☆、第 82 章 赵伯雍一整日都失魂落魄,嘴里反反复复嘀咕个不停,林悉不知他在唠叨个什么,只觉一个头有两个大,扶着额道:“师叔,你管管赵师兄成不成?” 霄衡正同师尊坐在窗下对弈,应了一子,终于叹道:“师侄,你能不能安生些?” 赵伯雍哭丧着脸:“师叔,难道你不觉得太像了么?” 霄衡缓缓摇首,目光澄净如一泓秋泉:“不是像,就是他。” 赵伯雍呆了一呆,蓦地跳了起来:“师叔,你也这么觉得?这……这不是活生生闹鬼了吗?” 这两人说话,好比打哑谜一般。 林悉耐着性子,听赵伯雍嘀咕了半天,方才明白了大半。 原来那左拂尘,竟同赵伯雍的师父柳旷生得一副容貌。 多年前柳旷重病不治,将徒儿托付给霄衡后逝世,赵伯雍为此伤痛许久,好不容易才缓过来,如今却突然见到和师父形貌相同的左拂尘出现,叫他怎能不惊? 霄衡拈起一枚棋子,修长手指轻敲棋盘,发出轻柔悦耳的声音:“你没看错,那左拂尘正是柳师兄。” 既有死而复生这样的疑惑,便须找出真相。 慕漴派人将左拂尘一行人安置在慕府的几间上房中,是夜,赵伯雍按捺不住,拉了师叔前去左拂尘的房里。 房中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独坐在烛火之下,神色沉寂,若有所待,听到二人的足音,起身道:“进来吧。” 霄衡微微一笑:“他早在等咱们了。” 进得房来,赵伯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,过了好半晌,神色惊疑不定:“师……师父,若当真是你,你便不用再瞒着我了。” 左拂尘移开飘摇不定的烛火,声音轻缓:“傻孩子,人生在世,若肯装一点糊涂,便会活得好些。” 赵伯雍怔怔地瞅着他,低声道:“师父……” 面前的男子眼角微生皱纹,神色疲惫沧桑,但那熟悉的眉目容颜,果然便是师父。 算起来,师父不过四十许年纪,但此刻容颜憔损,休说比不上萧君圭的倾世风采,比起寻常中年人来,也苍老了几分。 当年昆仑的大弟子,风采卓然却英年早逝的柳旷,如今大秦城城主麾下最受敬重的谋士。 这对比,不可谓不沧海桑田。 柳旷当年假死,甘为穆长恭驱使,原是为了一个女子。 沧云。 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 不过是少年时的柳旷偶下昆仑,偶然救了一个女子,水白烟罗衫,淡紫百蝶裙,娇滴病弱的一个人,满身书卷气息。 昆仑的三个弟子中,柳旷素来以足智多谋、心机深刻闻名,但见了这女子,满腹机心都烟消云散。 她说出来历,是大秦城城主的妾室,名唤沧云。 恨不相逢未嫁时,佳人原来早有夫婿,柳旷只得按捺下满腔的心事。 不料两年后,她突然飞鸽传书,告知他自己将不久于人世,弱子长恭初登城主之位,盼他扶持一二。 从前的柳旷从来不信什么为情所困的鬼话,但只这么一封平平淡淡的书信,他心甘情愿地为穆长恭谋划一切,稳定大局,扶持着穆长恭坐稳了城主的位子。 在大秦城,他化名为左拂尘,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角色,自知为了帮扶穆长恭,双手染上不少血腥污浊,绝不容于昆仑,于是策划了一场完美的假死,将爱徒赵伯雍托付给少年师弟,玩了一出金蝉脱壳。 幼年之际,师父曾谆谆教诲,为人在世,须得磊落光明,旷儿你心思百转,本是好事,但若用在不妥的途径中,却是大害。 师父的话缭缭在耳,此刻思及,人生恍若一场大梦。 他到底是昆仑山上的骄子柳旷,还是多年来铁血手腕,狠辣心肠的左拂尘? 数语说毕,他凝望霄衡,唇边弥漫着一丝说不出意味的苦笑:“师弟,师父将衣钵传授于你,你便是昆仑之主,你若要清理门户,我亦无话可说。” 赵伯雍合起手中的扇子来,幽幽的一声叹息:“咱们昆仑,尽出些情种。” 霄衡微一沉默,冷然道:“人各有志,师兄好自为之,若再行不义之事,我绝不轻饶。”转身出门,赵伯雍忙道:“师父,我明儿再来瞧您老人家,夜深了,您先休息。” 两人顺着长廊默然走了一程,只见廊下独自立了个淡绿衣衫的少女,秀发在晚风里微微起伏,双手捧了药碗,别过了脸,语气淡淡的:“师叔,你身子还没大好,还需喝药。” 霄衡接过了药碗一气饮尽,道:“多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