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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问她可还有哪儿不舒服,一面说起白天的事来。 原来,白天老太太去卖菜,七月的天本来就热得水泥地冒烟,胸口闷得慌,因为菜价又和她旁边那人吵了几句嘴,气怒攻心就昏倒了。菜街众人吓住,赶紧又掐人中又呼救的,折腾过来也是迷迷糊糊,又走了几步就昏倒了。 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中暑昏倒。 好在有两个年轻后生将她送到县医院,抢救过来了。 断断续续听了过程,姐弟几个全都松口气,还好今天遇到好心人,不然……哪怕迟了一分钟,都不敢想象。 李曼青也在心内感慨,二十年前有二十年前的好,至少老人倒了还有人敢扶。 “我没事了,你们先去找个招待所,明天再说。”老太太不知怎么的,不太想说话,儿女几个都有点不适应,只当她还没恢复过来,精神不济。 丰梅留下来守床,其他几人都出去住招待所。大姑姐两口子没有经历过白天的惊魂时刻,倒是觉着惊喜不已——弟弟“死而复生”,老太太也安然无恙,算双喜临门了。一会儿问弟弟在那边做什么,和什么人在一起,辛不辛苦,一会儿又问还去不去,什么时候走,要不让大姐夫也跟着去。 毕竟一个月三百块钱,比在家种菜还赚得多呢! 李曼青就不一样了,白天又惊又怕还没注意,现在一歇下来,只觉着整个人都快垮了。 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白天动多了,到了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。她也不想说话,只听着大姑姐的兴奋与欢喜,和明显不太想说话的唐丰年唠叨。 等两口子进了房间,曼青才确定他的不对劲。 不止老太太和她不想说话,连他也一言不发。 “你们取了多少现金来?”她只是不习惯这样沉闷的唐丰年,故意无话找话。 “八千。”顿了顿,又道:“县医院付了一千二。”主要是起搏器贵。 “也好,多取一点省得到时候不够还得来回跑。” 男人又沉默。 看着男人拿盆打水的背影,笔直得犹如一棵青松,曼青从侧面看见他腮帮子却咬得死紧……唉,他怕是愧疚今天这种时候自己不在婆婆身边吧?婆婆怪他也就算了,跟自己上辈子那些糊涂事比起来,她又哪里有立场怪他呢? “你……也别多想了,妈好好的就行……她能理解你的难处。”虽然老太太的失落显而易见,在自己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候,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亲儿女,而是她这个儿媳妇。 男人不出声,端着瓷盆的手臂却青筋暴起……有那么一瞬间,李曼青担心他会把半盆多的水连盆带水摔出去。 在这一刻,李曼青突然觉着,她越来越不了解唐丰年了。 “洗吧。”他丢下两个字,又问要毛巾吗,曼青看看那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红花绒线毛巾,赶紧摇头,怕他没看见,又出声说不要了。 因为肚子大,她洗脸也蹲不下去,男人默不作声的把盆端到床头柜上,又将靠柜子的床单铺盖掀开,免得水撒上头。 曼青随意洗过,看着他把水端出去倒掉,听见楼道里水龙头的“哗啦”声,还有他上厕所关门的声音……唯独没有人声。 白天出门急,哪里想得到要带换洗衣物,没有睡衣,肚子大了,胸脯也沉甸甸的难受,曼青只得把内.衣解了单独脱下来,穿着里头的确良的衬衣躺床上。 唐丰年一进门就看见那件淡紫色带蕾.丝花边的内.衣,整整齐齐放在床旁的凳子上,尤其上头鼓起的两个包……眼神闪了闪,不自在的转过头。 见他只在床沿坐着,不脱衣服也不躺下,曼青道:“快躺下吧,明天还要早起呢,赶在查房前去,听听医生怎么说。” 唐丰年依然不出声,背对她看着木门出神,浑身气场低迷。 “别担心了,老人家好好的就成,快躺下吧。”她安慰得越来越有心无力。 “对了,你们来了,那芳菲怎么办?是回家还是在莲花村?二姐家有人去通知吗?”她私心里虽不喜欢二姑姐一家,但几姊妹同一个爹妈养的,重病时候不通知她也说不过去,再如何有恩怨有不和,那是他们小辈间的官司,于老太太而言,却都只是她的孩子,一视同仁的孩子。 “我明天就去自首。” “嗯?!”李曼青一肚子宽慰的话就梗在喉头。 似是难以置信,她又问:“啥?我没听清。” 他仍然背对着她:“我明天就去自首。” “是说去矿上吗?”她不死心的试探道。 “派出所。” …… 李曼青心头大惊,咽了口口水:”你的意思是……要去派出所报案……那赔偿金怎么办?”光今天取出来那八千,就够老唐家赔的,如果真定了罪,还得处罚金,不知道要赔多少。 赔钱都是小问题,他们害煤矿停工那么长时间,本来就是三人应付的代价。关键是——万一被判刑,怎么办? “花了多少,该赔多少损失,我一定会赔上。” 唐丰年突然转过身来,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神色,一字一顿问:“如果,我坐牢了,你会等我吗?” 李曼青怪道:“瞎说什么呢,哪里要坐牢了……”其实她也知道,坐牢的可能性几乎百分百了,以前在电视里看过一个骗保险的,金额才十几万,都被判了五年。唐家这三万六和八千块的农家院,四万四的财产,加一起算是金额巨大了。 她不敢想,如果罪名成立,会判几年。 “你会等我吗?”他不依不饶。 李曼青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不自在,拉了拉被子,想要将被子盖到胸上来,随即想到这被子也不知是多少人盖过的,又不自然的用脚勾下去一截儿。 “会等我吗?”他的眼睛一眨不眨,仿佛没看到她的小动作,只全神贯注等着她的答案。 她很想说肯定会啊,这还用问吗? 可是,她说不出口,因为她自个儿心口也不舒服,重生一回的意义,难道就是看着唐丰年进监狱?可是不进监狱,这个事怎么了? 不止要进监狱,该赔的还得赔。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那些损失不可能因为坐牢就一笔勾销的。 “会吗?”他的神色已从最开始的一本正经,变得小心翼翼。 “你胡思乱想什么,你有自首情节,坐什么牢……” 他一把抓住她被子底下的手,紧紧握住:“曼青,我只问你,会等我吗?”她从来没发现,他还有这么固执的时候,固执得像个孩子,为了得到大人的一句保证,左一遍右一遍的确认。 李曼青感觉他手心湿漉漉的,像洗了脸水气还没干透,又像夏日里热出的手汗……总之她为自己找借口,他的手心泛湿是正常的。 可是,什么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