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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国的黄昏(22)出逃

    22、出逃

    2021年8月21日

    赖莲英在把幼天王托付给了李秀成和洪宣娇之后,就放开一搏,和湘勇大战起来。

    湘勇的人数虽多,可是在小小的巷子里,竟然施展不开。

    赖莲英的一番血战,把湘勇尽数逼退,回过头来点了点自己的女兵,也不过只剩下几十人了。

    「来人!放火,把天王府都点燃了!」

    赖莲英道。

    「啊?天王娘,这是为何?」

    女兵不解地问道。

    赖莲英道:「清妖随时又会杀过来,只有把天王府点燃了,才能拦住他们的去路!」

    「啊!」

    女兵们忍痛点了点头,在那些红墙琉璃瓦上,丢了几支火把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每一片琉璃瓦上,都窜起了火苗。

    「走!往西面去!」

    赖莲英说着,又从怀里抖出一面大旗来,串在一根枪杆上,高高地举了起来。

    旗帜上绣着「太平天国,天王万岁」

    的八个大字。

    「天王娘,你这又是为何?」

    女兵道。

    「吸引敌兵,把清妖都引到我这里来,这样秀成和宣娇他们才有机会护着幼天王出城!」

    赖莲英道。

    「可是……」

    女兵道,「忠王和西王娘他们也把旗帜竖了起来,目的是招引城内各自为战的诸王。现在你又把旗帜立起,诸王莫衷一是,难免分走两路!」

    赖莲英指着旗上的大字道:「此乃老天王的旗号,城内圣兵皆知老天王已经升天,此旗必属虚张声势。而清妖却不知,只道老天王犹在世,定蜂拥杀来!」

    说罢,便令女兵端着大旗,也一路往西而去。

    只不过,她并没有往石头城旱西门而去,而是直趋西北的仪凤门。

    果然,城内的湘勇见了洪秀全的旗号,纷纷尾随着赖莲英杀了过来。

    赖莲英一路杀出仪凤门,临长江边,已是绝了去路。

    湘勇们大喊:「活捉这些女兵!」

    赖莲英谓身边道:「事已至此,唯有一死以报天国!」

    话刚说完,便一头跳进长江水里,很快便让浪花给淹没了。

    女兵见了,也不愿偷生受辱,跟着赖王娘一道,跳进了江中。

    直到此时,湘勇才知中计,纷纷捶胸顿足,懊悔不迭。

    清凉山,崇正书院。

    崇正书院也在下午的时候,遭到了炮击,四面墙只剩下了三面,而且也都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李秀成护着幼天王,见到了章王林绍璋和列王李万材。

    林绍璋道:「忠王,这清凉山亦非就留之地,等清妖的大部来袭,必也倾复,还是得设法出城才是!」

    李秀成从天王府一路杀到旱西门,又转而清凉门,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硬仗,这时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,前一夜几乎一宿没睡的他,这时眼皮也忍不住地打起了架。

    他已经不能静下心来思考,问道:「不知你们二人有何主张?」

    林绍璋和李万材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李秀成叹了口气,道:「依我看,不如杀回太平门去!清妖是从那里入城的,虽有几部人马在守着缺口,但大部已经杀到了城中,此时杀他一个回马枪,定能令清妖措手不及!」

    就在说话间,洪宣娇急急地进了屋子。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西王娘,莫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?」

    洪宣娇道:「汪一中刚刚来报,养王吉庆元、纪王黄金爱等人的残部,正在鸡笼山下列阵,只因距离清凉山较远,不能及时向幼天王靠拢。若是我们能杀过去与他们会合,自能多出几分胜算来!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那其他人呢?」

    洪宣娇道:「另外的诸王不知下落,但听说扬王李明成、誉王李瑞生二人在台城附近和清妖巷战!」

    李秀成点点头道:「台城和鸡笼山离得不远,我们就趁着夜色,偷偷摸过去,天亮之前想必能到得了那里,和诸王会合!」

    说话间,山下忽然又是一阵连天的炮火声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但见有人来报,清妖已经大举攻山,沿途各卡皆尽被拔,现在已朝着山上杀来。

    李秀成一拍桌子道:「事不宜迟,赶紧行动!」

    「忠王!忠王!」

    忽然,幼天王从门口走了进来,揉着哭肿了的眼睛道,「天色已经很晚了,朕想回天王府的龙床上去休息!」

    李秀成叹了口气,蹲下来抱住了幼天王道:「陛下,现在那个天王府已经被清妖占了,我们已经回不去了!等我们杀出天京城去,在江西会合了侍王、康王等部,再北上荆襄,合扶王大军。陈得才在荆湖有数十万之中,能保着陛下北上长安,在那里重建一个天王府,好吗?」

    「好……」

    幼天王噘着嘴道,「可是……长安在哪里?」

    「……」

    李秀成安慰道,「不远,几天就能到了!到了那里,陛下就安全了!」

    「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?」

    「陛下,现在你要振作精神,我们先杀出天

    京,再作打算!」

    幼天王点点头。

    牌刀手们很快就准备好了车驾,迎接幼天王。

    李秀成出了崇正书院一看,道:「现在下山,情势更加危急,幼天王不宜再用车驾,快换一匹良马给他!」

    列王李万材道:「忠王,在清凉山上的都是炮兵,没有太多的马匹,只有一些用来拉炮用的驽马。」

    周礼云,马量三物,一曰戎马,二曰田马,三曰驽马。

    驽马本是最下乘的马,不该让幼天王乘坐,可是现在已经到了燃眉之急的时候,也顾不了那么多了。

    李秀成便让李万材把驽马拉了过来,让幼天王乘上。

    从清凉山上下来,一路都是燃烧着的房屋,就连正东处的钟楼和鼓楼也在升腾起了大火,把夜幕笼罩下的天京照得一片赤明。

    沿途的路上,躺满了太平军和湘勇的尸体,层层迭迭,密密麻麻,都像被人丢弃的废物一样,迭在路坎上。

    还有被摧毁了的炮架,散落一地,炮管子丢在十几步开外。

    刚到了不到半里地,攻占了清凉山的湘勇尾随着幼天王的马驾追了上来,在后面疾呼着:「活捉匪首!不要放跑任何一人!」

    李秀成见了,刚要调转马头去迎战,汪一中一把拦住了他道:「忠王,你只管在前头开路,抵挡追兵之事,便交给我来吧!」

    「好!」

    李秀成本不愿让他离开幼天王,但是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天京城里的战况,也不知道此处是否已被清妖所占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,都不可久留,便拍拍汪一中的肩膀道:「保重!」

    汪一中带着十几名牌刀手转身杀了回去,刚冲出巷子,便和迎面追赶上来的湘勇撞了个正着。

    二话不说,举刀就砍。

    湘勇们也摆出一副死战的架势来,仗着人多,顿时就把汪一中团团围了起来。

    汪一中左冲右突,却杀不出一条血路来,只能不停地在圈子里横冲直撞。

    这一番拼杀,他也不知手刃了多少敌兵,直把战刀砍成了锯条状,却依然杀不退那些湘勇。

    他回头一看,跟着自己冲上来的那些太平军,这时已经一个不剩,便知今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冲杀不出去了。

    他将刀口往地上一插,扑通一声对着幼天王远去的方向跪了下来,喊道:「陛下,臣今日为你尽忠了!」

    话音未落,身前身后一梭子枪子射了过来,顿时把他射得如同筛糠一般。

    洪宣娇听到身后的枪声,知道汪一中已经升天,眼眶不禁红了起来,但强忍着没有让自己落泪。

    毕竟是跟随了自己好几年的牌刀手,忠心耿耿,如今战死,她竟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。

    「西王娘,你不要太难过了,」

    秋妹劝道,「汪一中为护幼天王而死,也算是死得其所了!」

    洪宣娇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转头一看,只见从另一侧的大街上,又杀出几十名湘勇来。

    这些湘勇似已杀红了眼睛,一看到穿着杏黄袍子的太平军,一边怪叫着,一边举着血淋淋的战刀,凶狠地扑了上来。

    「不好!清妖又来了!」

    洪宣娇道。

    可是话没说完,另一侧的巷子里,也杀出了一队人马,个个骑着高头大马,荷枪实弹。

    远远的,看见了幼天王的车驾,招呼过来一顿枪子。

    「啊!」

    幼天王听着枪子在耳边飞过的呼啸声,吓得抱紧了头。

    洪宣娇抽出战刀道:「女营的姐妹们听令,随我截住这些清妖!」

    若只是步兵,洪宣娇一丁点也不担心,毕竟厮杀一阵,凭着手里的这些兵力,还是有些胜算的。

    可一侧来的是骑兵,马队一冲,这些乌合之众定然溃不成军。

    秋妹道:「西王娘,让我去吧!你护送幼天王要紧!」

    洪宣娇本不答应,但是看看前面的李秀成和刘庆汉似乎已经走远,生怕让幼天王跟丢了,到时斜刺里又杀出一队清妖来,截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,那可就麻烦了。

    于是乎,只能对秋妹道:「好,小心行事!」

    秋妹把战刀的黄绸缎布往腕上一系,高举起来道:「姐妹们,跟我冲!」

    百余名女营举刀冲向湘勇的骑兵。

    那些骑兵根本没把女兵们放在眼里,正要策马冲锋上来。

    在那么狭小的巷子里,只需要一个冲撞,就能将这些娇滴滴的女人踩踏死大半。

    可是他们的战马刚起步,秋妹便已经杀到了他们的跟前。

    只见她将自己的袍子一扯,露出贴身绑缚的几个火药包。

    「你这个疯女人……」

    湘勇骑士还没想要怎么斥骂秋妹,手上已经不听使唤,急忙圈过了马头,准备逃命。

    可是秋妹已经点燃了引线,随着一声通天彻底的巨响,巷子里忽然窜起了一股烈焰,人和马的残骸四处横飞。

    洪宣娇回头看去,但见巷子里火光不断,人和马都在杂乱地嘶吼惨叫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便没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「姑母!姑母!」

    幼天王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,问道

    ,「她们……她们还会回来吗?」

    「会的!」

    洪宣娇道,「陛下,你先快走,她们马上就会过来与我们会合的!」

    李秀成过了钟楼和鼓楼,楼上的太平军黄旗也在燃烧,变成一片片灰烬飘落在地。

    楼下的空地上,到处都是烧焦的尸首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rou焦味。

    「殿下!」

    大火中的钟楼后面,转出一支人马来,是纪王黄金爱和养王吉庆元,两人一身狼狈,见了忠王和幼天王急忙参拜。

    李秀成将二人扶起,道:「你们不是在鸡笼山吗?怎么到这里来了?」

    黄金爱道:「末将从太平门败退之后,合了养王的人马,在鸡笼山一带布放,抵御清妖。那清妖攻山攻了一阵之后,见不能取胜,又杀往别处去了。我等见山下变得安静起来,知道殿下护着幼天王已往旱西门去了,便跟着下了山。谁知竟在这里遇到了陛下和殿下!」

    李秀成指着地上的烧焦的尸首道:「这是怎么回事?」

    吉庆元道:「这些是锦绣衙和典衣衙的女官们,她们本想奔着你们那竖起的旗帜和幼天王会合的,谁知行到一半,让清妖给包围了。她们便一起自焚而起,我等在鸡笼山上看得真切,场面惨烈,实不忍耳闻目睹!连那些清妖,似也被震住了,许多人都吓得腿软,倒地不起!」

    李秀成叹息了一声,道:「我本想将她们的尸首敛了,可是现在情势紧急,不容有半点拖沓,只好作罢!不过你们来了,本王倒也松一口气。你二人带着本部人马,随西王娘一起去护驾吧!」

    黄金爱道:「末将愿随殿下开路!」

    「不行!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,「一路过来,西王娘身边的汪一中和秋妹先后战死,女营上下也剩了不到百余人,你二人去护着陛下,本王也就能安心在前头开路了!」

    「是!」

    两人答应了一声,一起退到了幼天王的马驾旁去了。

    李秀成和刘庆汉对视一眼,重新上马,往太平门推进。

    沿路看到的,依然是铺满大街小巷的焦尸,早已分不清面目。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虽知城破之后,巷战惨烈,却不知竟如此凄凉。这些都是天国的好儿女,如斯战死,着实可惜了!」

    刘庆汉道:「那都得怨苏州杀降的清妖头李鸿章,自那以后,清妖每下一城,无一降者,皆是巷战而死!」

    李秀成看了看天际,东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,忙道:「尊王,咱们耽搁不得了,在天亮之前抵达太平门,趁着夜色,或许还能混出城去!要不然,等天一亮,万事皆休!」

    刘庆汉和李秀成二人一道,策马飞驰,直奔太平门。

    「忠王!」

    刚走了没多久,李秀成又听到有人在喊他,急忙牵住马缰,回头一看。

    只见从一堆焦尸里头,爬出一个人来,头发凌乱,浑身上下沾满了被烤出来的尸油,他跌跌撞撞地扑到李秀成的战马跟前,道:「没想到,有生之年,还能再见忠王一面!」

    「何尚书?」

    李秀成认出是何震川,惊道,「你为何会在此处?」

    何震川道:「昨日午后,清妖强攻入城,我正奉了幼天王之命,到各衙署和圣库清点物资,以作死守之计。谁知我尚未回得天王府,太平门城墙便塌了,数不清的清妖如潮水一般涌来,眼看着就要丧命于刀下,幸好扬王殿下和誉王殿下的人马就在附近,救了小的一命!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那两人现在何处?」

    何震川道:「本在钟鼓楼一带抵抗,可是清妖势大,又败退下去,也不知去了甚么地方?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那你为何留在此处?」

    何震川忽然拉住李秀成的袍子道:「忠王殿下,善祥还在天王府内,求你快去救救她?」

    「善祥?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,「你是说傅簿书?」

    「是!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我昨日在天王府出来得急,倒是没见到她的身影。此时天王府已被攻陷,想来也是凶多吉少!何尚书,你还是跟着我们,一起逃出天京城去吧!」

    「不行!」

    何震川道,「我得去救她!」

    「你回天王府,和送死无异!」

    「不!我一定要去……」

    何震川的话还没说完,洪宣娇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,一掌切在了他的脖子上,将他击昏,吩咐道:「采菱,把他马背上去!」

    采菱和几位女兵一起,把何震川抬到了一位女兵的战马上,就像挂包裹似的,将失去神智的他往上一搁。

    李秀成看看洪宣娇。

    洪宣娇解释道:「我这是在救他!」

    太平门内,月城。

    李秀成虽然识破了曾国藩、曾国荃兄弟的xue地攻城,但兵力有限,却冲不破那座地道大营,只好一边令人从城里和敌人对挖,一边在城楼之内构筑月城。

    此时月城也已经被噼山炮的

    袍子炸成了废墟,不过好在几面墙壁还在,能使他们暂时藏身。

    李秀成刚进月城之内,但见工事里密密麻麻挤满了无数穿着蓝褂子,裹着蓝头巾的湘勇,顿时大吃一惊。

    刘庆汉、洪宣娇、黄金爱、吉庆元一起拔出战刀来,准备和清妖拼命。

    「慢着!慢着!」

    为首的清妖头忽然喊了起来,「忠王殿下,是我们啊!」

    李秀成定睛一看,却发现是扬王李明成和誉王李瑞生二人,便问:「你二人为何这般打扮?」

    李明成道:「哥,太平门处清妖把守严谨,若要拼死杀出去,损兵折将不说,能不能成,还是另外一回事。于是,我和誉王二人一合计,不如穿成清妖的样子,混出城去!」

    李秀成想了想,道:「此计甚妙!所有人,都换上清妖的服饰,随本王一起出城!」

    上到幼天王、诸王,下到圣兵、牌刀手,全换了清妖的蓝褂子,把头发挽成一团,裹在头巾之内后,一起从月城出来,往太平门城楼而去。

    果然,太平门处,湘勇已经在那里拦起了几道路障,数不清的人马在城楼下来来往往地巡逻。

    李秀成看了一眼被炸塌的城墙,废墟下也不知道埋进了多少尸体,有的露出一颗脑袋,一条手臂在外,有的整个人都被压在了瓦砾底部。

    虽然没有亲眼看到,但还是可以想象得出,昨日午后此处的惨烈战况。

    「站住?什么人?」

    城楼下的湘勇看到了李秀成的身影,大喝道。

    「都是自家兄弟!」

    李秀成指了指自己的蓝号衣道。

    「哪个营?」

    「陈湜将军所部!」

    「陈将军不是在攻打旱西门么?怎么到太平门来了?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兄弟,旱西门昨日就攻破了,现在我等奉了军令,到紫金山龙脖子向曾大帅告捷!」

    守门的湘勇打量了一下李秀成,虽然他们早就听过李秀成的大名,但见过他的人却不多,没能认出来:「既是陈将军所部的兄弟,也请往城外绕行!此处是朱洪章将军的地,为了防止长毛偷混出城,将军有令,非是本营的将士,一律不得放行!」

    李秀成翻身下了马,搭住那湘勇的脖子,道:「借一步说话!」

    湘勇被李秀成带到了一旁。

    李秀成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,往他手里一塞,小声道:「这位爷,行个方便!你瞧我的那些弟兄,都打了一整夜的仗了,疲惫不堪。要是再让他们去城外绕行,岂不是要了他们半条命?」

    湘勇看看李秀成身后的那些人,果然个个面有倦色,但还是摇了摇头:「那也不行!」

    既然使银子没用,李秀成便打算来些狠的。

    回到战马旁,从包裹里摸出几团鸦片来,用粗布包了,又塞到那湘勇的手里,赔笑道:「兄弟,小小意思,不成敬意!」

    湘勇们或许对银子无动于衷,但对鸦片,却眉开眼笑,毫无抵抗之力,顿时把那几团鸦片塞进自己的怀里,笑道:「都是兄弟,客气了!」

    太平天国虽然明令禁烟,但是如今天下鸦片横行,价值不菲的鸦片几乎可以充当银子使用。

    所以天国诸将虽然不抽大烟,但是府里府外,都会私藏一些,也算是自己的小金库了。

    李秀成的这些鸦片,还是当初苏州城下,忠二殿下李容发俘了几名淮勇将领,和李抚台交换俘虏时换来的。

    「放行!」

    湘勇的门官大手一挥,对着士兵们喝道。

    路障被挪开了,李秀成的人马逶迤地穿过太平门城楼。

    洪宣娇走在李秀成身边,小声说:「忠王,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!」

    李秀成尴尬地笑道:「事出紧急,迫不得已!」

    队伍刚行到一半,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大喊:「忠王殿下,放我回去!我要去救善祥!」

    李秀成陡然失色,回头看去,原来是刚刚被击昏的何震川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他压根儿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何事,一睁眼,想到的便是傅善祥,不顾一切地在马上大喊大叫。

    「不好!」

    李秀成对洪宣娇道,「西王娘,你带着幼天王先走!」

    「忠王,你小心!」

    洪宣娇说完,就在幼天王的马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。

    湘勇们也被何震川的这一声叫,喊得莫名其妙,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,喝道:「为首那人便是忠逆李秀成,快抓住他!」

    另一边,还在门洞里的黄金爱、吉庆元等诸王,挥着手臂对士兵们大喊:「快!快出城!」

    太平门加快了脚步,但是识破了李秀成身份的湘勇们也抽出了战刀,掩杀过来。

    李秀成和诸王拼命地挡住,也依然只能且战且退。

    出了城外三五里地,但听身后喊杀声四起,滚滚烟尘有如席卷。

    想必是城内的湘勇都得知了忠逆李秀成出逃的消息,倾巢而出,皆往这边杀了过来。

    湘勇们在天京城里厮杀了一天一夜,也是伤亡惨重,虽也斩杀了几个太平天国的高官,但大多数人还是尺寸之功未立,此时都想着要来活捉忠王,好拿去向曾家兄

    弟请功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,萧孚泗杀到天王府的时候,发现天王府内也无天王的踪影,抓了一名太平军的俘虏细问才知道,老天王洪秀全已经升天,现在执掌朝政的幼天王洪天贵福。

    忠王出城,必是护着幼天王,能活捉这发匪的两名巨擘,少说封个万户侯不在话下。

    李秀成飞马到了幼天王身边,翻身下鞍,跪在地上道:「请陛下屈尊下马?」

    幼天王惊道:「忠王,你这是何意?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陛下所乘之马腿脚不快,免不了被清妖追上!臣之战马,伴随臣南征北战,驰骋疆场多年,能日行千里,夜行八百,比起乌骓赤兔来,也不逊色!请陛下用臣之良马,先行东去!」

    「那怎么行?」

    刘庆汉道,「陛下,你还是用臣的马吧!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不行!清妖想捉的人是本王和陛下,我与陛下之间,今日必然只能走脱一人。既如此,臣愿替陛下一死!」

    幼天王见李秀成说得动情,也热泪盈眶,牵着李秀成的手说:「忠王!不要!朕不要你离开,朕要与你一道去长安,重建小天堂!」

    李秀成挣开幼天王的手,磕了一个头道:「陛下保重!臣这就替陛下去引开追兵,若是侥幸生还,此生不论天涯海角,必想方设法来和陛下会合!」

    说着,翻身上了幼天王的驽马,转身对刘庆汉道,「这开路先锋的重担,便交给你了,无论如何,都要护着陛下突围!」

    「忠王……」

    刘庆汉还要说些什么,李秀成早已带着几十名牌刀手,又转身杀了回去。

    天京城里的湘勇人马果然倾巢而出,略一估计,少说也得有近万人。

    李秀成看看身后的士兵,道:「太平天国的兄弟们,为了让幼天王脱险,今日便是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,也不能后退半步!」

    「是!」

    「天父在上,杀!」

    李秀成从伍以来,自己也没想过会打这么悲壮的一仗。

    区区几十人,竟朝着近万铁骑冲锋,就算隔着数百步,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气势,气吞万里,风卷残云。

    马颈尚未相交,太平军和湘勇都在鞍上射出了一轮枪子。

    湘勇被射倒了几个,但是太平军的一字长蛇阵暴露出来的缺口更大,少说也有十余名圣兵在还没有和敌兵白刃战的时候,就已经坠马了。

    不过,两翼的骑兵很快就像李秀成靠拢,虽然缩短了防线,却被缺口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。

    太平军射过一轮枪子之后,需要重新填装火药,但是湘勇人多,接踵而至的却是第二轮、第三轮激射,倒下的太平军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但是双方都在面对面地策马驰骋,在火枪射击范围内的百余步距离,转眼之间就没了。

    接下来,便是白刃相交!太平军在射完第一轮火枪之后,就把手里的枪支丢了,换上了丈八长矛。

    仅剩的二三十名太平门齐整整地排成一排,长矛前挺,大喊着杀进湘勇的队伍里。

    一整排的湘勇都被长矛戳得从马鞍上滚了下来,但是太平军去势未尽,凭着战马的冲击,又刺向了第二个。

    没多大一会儿工夫,他们的长矛上像冰糖葫芦似的,串起了好几具尸体。

    最终在人和马堆积成山的尸体前,他们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这回,轮到湘勇们刺了,长枪、长矛,一股脑儿地都朝着他们攒击过来。

    太平军只能弃了长矛,将战刀抽了出来,和湘勇一场混战。

    李秀成一边大喊,一边手刃了十余名湘勇,转头一看,身边的士兵竟越来越少,他似乎像是陷入了重围之中。

    光景拖得越久,幼天王也就越安全。

    他依然高举着战刀,大喊着:「杀……」

    话音还未落地,忽然从斜刺里射来一粒枪子,正中他的肩头。

    李秀成顿时感觉半边身子一麻,在马鞍上晃了晃,差点没栽下来。

    低头一看,肩头已是血流如注。

    「忠王!忠王!」

    身边的牌刀手急忙将他扶住,道,「殿下你先走,这里交给我们便是!」

    李秀成道:「不!要走一起走!」

    「殿下,太平天国可以没了我们弟兄,却不能没了忠王!只要你活着,重建小天堂,便还有希望!殿下,得罪了!」

    牌刀手用力地一牵李秀成的马缰,让他连人带马都调了个头,用刀背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屁股。

    虽然是驽马,但这个时候,它似乎也感知到了性命攸关,撒开四蹄,一阵狂奔,连接撞倒了五六名湘勇,竟突出重围而去。

    「呃……」

    李秀成一手挽着马缰,一手捂着自己肩头的伤口,回头望去。

    密密麻麻的湘勇已经分成了两拨,一拨继续和幸存的太平军缠斗,另一拨却朝着李秀成的屁股后面紧追过来。

    李秀成用力地把马缰一牵,拐进了一条小道,引着湘勇往方山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