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 生死（剧情/回忆/虐心/2000?彩蛋）
秦渊来过之后，她本来以为又回过上原先一样被逼着吃药的生活，但意外的没有，不过很快她察觉到了变化。 又是数不完的需要填写的各种测试表，紧接着就是不同的医生开始语重心长地给她“净化心灵”，进行各种干预治疗的手段，但她并不是精神病人，他们的改变让她十分无语。 原来是从药剂攻击变成了精神攻击。 妈的真烦啊，念经似的，还不如吃药算了，秦渊是懂怎么折磨她的，够狠。 渐渐地，她摸索出来应对方式，他们一过来，她就将自己封闭起来，任他们说什么做什么，她通通无视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好受了许多。 Sun又恢复了原先无聊等死的生活，没有人陪他一起聊天、下棋、看书。女孩的出现就像一场阵雨，来的突然，离开的也很突然。他来回翻着女孩看过的书，大多都是自然科学类的，二人的喜好有些出奇的一致。 循规蹈矩的生活实在是……让他厌恶。 这天阳光不错，他推着轮椅到露台处晒太阳，看着楼下的院子，想到二人散步的时光，手上拿的是那本关于摩斯密码的书，书中夹着她的信。 他又拿出信看了看，虽然年纪不大，字写得很娟秀。突然，他发现信上似乎有些异样，在阳光下，好像能看到一串浅淡的痕迹，他的心猛然一跳，将信举起，透过阳光，的确有一串很小的印记，他找出铅笔描摹了之后，是一串摩斯密码。 他很快就翻译出了那串密码隐藏的话，“抱歉，Sun，我们的事被发现了，我不能来找你了，否则有人会伤害你。” 他十分懊恼，怎么现在才看到她留给自己的真实讯息，当时信送过来的时候他就该留个心眼。然后回到房间找到了尘封已久的PC，敲击起键盘。 他很久没捡起自己的老本行了，但此刻他入侵着疗养院内的监控，找到了女孩，她房间里果然是有监控的，一个月不见，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。他握紧拳，敲着键盘，简单扫了她房间内最近一段时间的监控，还好似乎没有被逼着吃药，不过她有时候的状态非常奇怪，毫无生气。 这让他十分愤怒，闭起眼睛思考起对策，再睁开眼时，阴鸷布满眼底。 又是敲门声，少女有些不耐烦，按道理说今天他们应该结束了，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了，她皱眉瞪了过去，却没想到来的是深金发色的少年，和煦的笑看着她。 “Sun！？”她震惊的看着他，晃了晃脑袋，这是在做梦吧。 看到女孩的举动，他有些内疚，“是我，你没做梦，我看到你留给我的密码了，抱歉，才发现，让你久等了。” “你怎么过来的？”她抬眼示意他看监控，她很清楚自己被严密监视起来了。 Sun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，“没事，监控被我黑了，你不用担心。” 黑了？是她想的那个黑吗？她皱起眉消化着他话里的信息。 Sun推着轮椅靠近，向她解释道：“Sun虽然不是我的名字，但是我的代号，还是作为黑客的代号，对不起，一直没告诉你。” 黑客！？她打量了一眼少年，怎么看也不像啊，至少外观完全与黑客不搭边。 看出了她的想法，Sun失笑，“你不会觉得黑客都是要穿得一身黑，戴着帽子口罩挡着脸吧。” 她呆呆点头，Sun摸了摸她的脑袋，“那是刻板印象，但如果你喜欢那样，下次我就穿成那样给你看。” 她还是有点担心，“可是，即便你黑了监控，这里的看护……” “这就更不用担心了，我说过，我和他们有些交情，已经解决了。” 闻言，女孩的双眸都亮了起来，跳下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，他懵怔片刻，伸手回抱着，心又跳动了起来。 半小时前 Sun来到院长的办公室，院长看到是院里最大的客户，谄媚得眼睛都笑没了。Sun却并没有给他好脸色，递过平板，院长不明所以接过，看到上面的材料后脸瞬间黑了。 平板中是他贪污受贿的各种证据材料。 Sun冷着脸，眼神锐利，语气寒凉，“我上次麻烦院长的事，院长没有做好呢。不得已，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您清醒一下。我再重申一次，那个女孩是我的朋友，但凡再让我知道你们阳奉阴违，对她采取不正常的治疗手段，这些材料就不只是被您看见了。” 他赤裸裸地威胁着，院长瞬间汗如雨下，“您交代的事情，我们自然想要办好，但是那位女孩的继兄也是我惹不起的权贵……我真的不是有意欺瞒您，只是形势所迫。现在女孩的房间也被安装上了监控，她继兄那边也能看到她的言行举止，我实在是无能为力。” 他已经查过了女孩的背景，也能猜到她的重组家庭氛围并不好，他的这个继兄把她害成这个样子，实在可恶。 “监控的事你们不用cao心，我能解决，你们要做的，就是不许再派人去烦她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，她没有精神类疾病，而你们的所作所为就是想把她逼疯。” 院长没有回答，低着头，眼珠乱转，Sun何等聪明，猜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。 “怎么？你是觉得我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，所以还想着耍手段？我告诉你，我的死活不重要，但只要她在贵院中再受到一点伤害，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，我保证这份证据会立刻公之于众。我本不想为难你的，院长，所以，也请你帮我这个忙。” 他的那点心思被Sun剖得一干二净，让他有些汗流浃背，腿都软了，差点跪在Sun的面前，“我会按照您的话安排下去，还请您高抬贵手，放过在下。” “这是自然，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，但我想护什么人也是我的自由。”丢下这句话，他推着轮椅就离开了。 思绪收回，他笑着问女孩：“去我那喝茶吗？” “好，我推你。”她站起身，心情愉悦地扶着轮椅的把手，推着他去往他的房间。 二人喝茶时，Sun看见女孩眼神一直瞥向他的电脑。 “怎么了？” “黑客好酷，我也想学。”哇，把监控都黑了，这技能真的很实用啊。 闻言，Sun笑弯了眼，“有些难哦，你确定要学吗？” 听他的意思，难道说，“你能教我吗？” Sun稍微思考了一下，点了点头，“可以，不过要学的东西有点多。” “我IQ191，没问题的。”她平时很少提及这个，感觉会有点装，但Sun肯定不会这么想她的。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，“能教天才是我的荣幸。” 他真的开始教起了她编程，在此之前，她还需要学一些前置的课程，比如数学、逻辑等方面的，不过她的确如她所说，智商够高，学起来很快，他教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。 两人都有了事情做，感觉日子过得飞快，这天下午，Sun在看她编码的时候突然觉得心脏抽痛了起来，他捂着心口，身体往下倒去，被女孩发现，扶住了他。 “Sun！”见他状况很差，她赶紧按了呼叫铃，医生很快赶到了，把他推去抢救。 抢救室外，女孩心急如焚地等待着，他们相识已有半年之久，但她一直没有问过Sun的病情，原以为他只是腿脚不便，但现在看来事情比她想的要严重得多。 好在抢救过来了，她守在他的病床前，终于，Sun醒了。 他醒来就看到女孩担忧的神色，想抬手摸摸她的头，告诉她没事，但却没有力气，女孩握住他的手，似乎想把自己的能量传递给他。 他只能扯出一丝微笑，想安抚她的情绪。女孩见了，反而更难过了，眼泪砸在了他的手上，温热却让人感觉苦涩。 一天后，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了，女孩趴在他床边睡着了，他伸过手，指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，女孩睡得并不安稳，感觉到了触碰，很快就醒了。 她坐起身，上下检查着他的状况，“你怎么样？” 他轻拍着她的手，“已经没事了，吓到你了，对不起。” 女孩又张了张口，但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，他知道她想问什么，就主动回答了她的疑问，“我有杜氏肌rou营养不良症，简称DMD，这么说可能不太好理解，总之我是一个没有多少时间的人。” 虽然她不懂，但听上去很严重，她很自责，“是因为你最近教我，累到了吗，那我……” 他打断她的话，“不是你的原因。是因为快到时间了，这种病的患者多半在二十岁左右就会死，我已经二十岁了，也到时间了。” 她强忍着眼中的酸涩，他这么严重的病症，是怎么做到像没事人一样，每天那么平和温暖的？原先只觉得他行动不便却如此乐观，是个坚强勇敢的人，谁知道竟是这种无法根治的绝症…… 最终还是没忍住，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。 看见她哭，他感觉心都要碎了，虽然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，但对女孩而言还是有些太残忍了，他强打精神，伸手擦去她的眼泪，“别哭啊，我本来就是活一天算一天，还好遇到了你，让我的生命有意义了起来。” 在遇到属于他的这颗星星之前，阴霾也曾将太阳掩埋。 而在太阳出现之前，星星也曾完全隐没于暗影之下。 她握住他的手，“Sun，这次你认真回答我，当时为什么要帮我呢？”好玩吗？她认识的Sun不是会因为这样肤浅的理由。 他还在笑，只不过这次笑中全是苦涩与无奈，“因为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也想逃，我也不想被困在这里。可是，如你所见，我不是个行动敏捷的人，而且，困住我的最大元凶是时间。” 时间吗……她垂眸，这是个打不破的牢笼…… 一周后，Sun看上去已经和原先的状态别无二致了，但女孩自从上次的事故后格外小心，让他有些无奈。 “出去散散步吧。” 女孩看了一眼窗外，一片萧瑟，“可是外面有点冷。” “没事，有太阳呢，不冷的。” 他这是在一语双关？她拗不过他，给他盖上厚毯，看了眼时间，推他去了院子里。 走到一棵树前，他让她停了下来，“还记得我和你说过，这是什么树吗？” 她看了一眼，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，但还是认真回答道：“白桦树。” “那你知道白桦树的树语是什么吗？” 她摇了摇头，原先他和她说的时候，只是介绍了一下树木的习性等等，没有提及到这个。 “生与死。”他笑着说，“生与死的考验，灵魂的归宿，真迷人。” 他们的一点一滴都是离别的倒计时。 他们注定会离别。 虽然已经就知道这点，但听到他淡然地说出这样的话，心里还是难免酸涩。 “要是我死了，真想葬在这种树下，但......恐怕不可能。”他苦笑，虽然家族已经半抛弃他了，但他如果真的死了，他们还是会装模作样一番，可笑，可悲。 “我帮你。”她强忍住哽咽，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颤抖。 Sun看着一脸认真的女孩，愣了片刻，又笑了起来。 “我说的是真的，我来帮你。生不由己就够痛苦了，我不想你死不安宁。你帮了我这么多，我也想帮你。” 看着已经下定决心的女孩，他轻轻点头，“好，我的身后事，托付给你了。” 她真的细致地问了起来，“你最喜欢哪个地方？” “肯特郡萨尼特区的滨海白桦镇，那里的白桦树很美，也是我母亲的家乡。如果可以魂归故里，随便哪一棵都好。” “好。”她握紧扶着轮椅的手，将他的话牢记在心。 Sun很庆幸女孩学东西很快，自己又肯钻研，不然他可能还真的没法把毕生所学都交给她，在她又一次破解了自己布置的谜题后，他欣慰地笑了，“我要恭喜你，你可以出师了。” 女孩心里五味杂陈，但还是扯起嘴角，“是你教得好。” “前两天看到一个消息，有个研制芯片的天才正在研发一款定制型的芯片，可以安装在手机上，编号CLOUD698。看他的描述似乎能对手机算力进行大幅度提升，我很期待，你也可以关注一下，毕竟，对黑客而言，速度就是生命。” “好，还在研发中，实装还需要时间。”她皱起眉，时间…… “是的。”他可能等不到了，不过她能用上也不错。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，似乎什么都没变，但又有什么变化了。 这天晚上，二人如往常一样一起喝着茶，Sun突然说了一句，“我想看星星。” 闻言，她看了眼窗外，除了新月之外，只有零星几点星星闪烁，但他难得提了一个要求，她不想扫了他的兴致，“那我推你去看。” Sun深深看着她，露出初见时的微笑，“算了，今天有点累，明天吧。” “好。”今天天色一般，希望明天有个美丽的星空。 但是，第二天他没有醒过来。 她照着平常的时间去找他时，还没走到，看见医生推着担架床从他的房间出来，上面盖着一层白布。 她愣在原地，反应过来时，发了疯似地扑了过去，拦都拦不住，然后她摸到了他的手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，尽管已经冰凉僵硬了，但的的确确就是Sun的手。 怎么会，明明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，说要去看星星…… 等等…… 星星……star……nova？ Nova…… 他是在和她告别吗？ 她怎么这么迟钝，没有反应过来…… 她懊悔不已，专门负责Sun的医护人员轻轻拍着她的肩膀，“请别难过，他是笑着离开的，还给你留了几件物品，就在他房间的桌子上。” 她机械性地走进他的房间，看着他们平常一起坐着喝茶的桌子，现在上面放着一个电脑包，一本书，和一封信。 她打开信，眼睛已经模糊到看不清字迹了，她抹去眼泪，看着他留给自己的遗言。 “Shadow，不要难过，我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。我说过，遇到你是我这短暂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运了。我们是朋友，是师生，是彼此的救赎，我的时间即将停止，但你不会。你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，那就请你带着连带着我的这一份一起往前走吧。新星不该蒙尘，成为宇宙重的暗影，所以请尽情闪耀，让光芒超过太阳吧。我的PC交给你了，给你准备了一些课程文件，也许你能用得上。这本书我看你很喜欢，也交给你了。愿你往后余生自由、快乐、健康、幸福。——爱你的Sun” 眼泪打湿了信纸，心痛到无法呼吸，看了一眼他的PC和那本摩斯密码的书，然后用纸巾轻轻擦干信纸上的泪渍，夹进书中。 然后她拿好东西，往外走去，她要去完成她的承诺。 费了一番力气调换出他的骨灰，她直奔肯特郡而去，路上遇到了好几家花店才看到她想要的花束。到了白桦镇，她找了很久，最后将他埋于最高大的一棵白桦树下，并做好记号。 她将向日葵花束放在树下。 寒风凛冽，她吸了吸鼻子，紧了紧围巾，靠着树坐了下来。 “这种季节，向日葵不好找呢，但好在，还是有，我觉得这是最适合你的，喜欢吗？” 阳光透过树叶，打在了向日葵上，也落在了她脸上，像是在回应她话。 他好像在对她说：“君将自由，我心亦然。” 日暮于2020年1月21日。 分别的悲怆，难言多余遗憾，那抹未被察觉的触动，一如初遇时的悸动，情愫再难见，此生难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