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勒痕（剧情）
众人拥簇过来时，Zero还有些懵，眼前一片模糊，她低着头找着眼镜，但被人围成了一圈，只能作罢。 Sirius注意到了他的反应，解下绳索后，穿过人群捡起她的眼镜，又走回去拍了拍她的肩，将眼镜递给了有些茫然的女孩， 她戴回眼镜，世界终于清晰了起来，朝Sirius点头致意，然后看到Jason一脸担忧地打量着她和Rain，“受伤了吗？” 她摆了摆手，“我没事。” 其实并非如此，她牢牢攥着绳子的右手被勒得刺痛，要不是戴了战术手套，恐怕现在已经废了。以及拉人时承受着两人重力的腰部也被猛拽了一下，此刻也在隐隐作痛。 Rain默不作声，摇了摇头，表示自己没有受伤。 Mark就不像Jason那么温和了，重重拍着Rain的脑袋，劈头盖脸一顿训：“我都说了多少次了，检查绳子检查绳子，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，越是低级的错误越能要人命，这次算你运气好，有人拉你一把，但凡直接掉下来，不死也残。” 他看上去很生气，虽然不是在说她，她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装鹌鹑，但还是被Mark注意到了，重重戳了她的额头，“还有你，救人之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，要不是Sirius，你就把自己搭进去了。”虽然她是好心，但战场上容不得这样自不量力的好心，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亡。 她低下了头，此刻双脚实打实踩在地上，才后知后觉，心有余悸，刚刚的确非常危险，她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能支撑两人的体重，如果不是Sirius拉了她一把，她恐怕会以头抢地了。 Mark吓得脸都白了，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，“你们两个，结束之后留下来，把守则和注意事项给我抄个十遍，不抄不长记性。至于其他人，这两个是典型的反面教材，引以为戒。” 反面教材吗？她眨了眨眼，觉得有些稀奇，她原先在剑桥的时候，翘课翘成那个鬼样子，都没有被这么说过。 Rain站在她身后，低头能看见她在思考的神情，他还以为她被他牵连会委屈，会争辩，但从她的反应来看，完全是他多虑了。 他握紧拳头，并没有因为她的举动消解了心中的怨念。相反，他觉得被她相救实在太羞耻了。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高尚？用来衬托他的阴暗，他的卑劣。环顾一周，其他人面面相觑，看女孩的眼神都有所变化，他知道他们对她都有所改观。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，仅仅通过一件事就能改变看法，少有意志坚定不会动摇的人，而他就属于这少有的一部分。 是，下意识的举动往往最能体现人品，她能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拉和自己有过节的人，这种举动足见高义。哇，她真是人品贵重，换个人恐怕都感激涕零了吧。 但他就是因为这点才更加厌恶她。 凭什么？ 她的言行举止一看就知道出身优渥，尽管看不清样貌，但身型高挑纤细，给人的感觉她就是美人。又拥有极高的智商，学起东西毫不费力，平时也不爱搭理人，安静又孤僻，抽离得不像真人。 她以为她是天神吗？用种种行为表现自己的大度高尚，他就是看不惯她一副圣洁的模样，所以几次三番去挑衅她，想看她上火生气的模样，把她拽下神坛。看似是成功了一两次，但又被她身边的几位“骑士”抬了回去，再加上这次舍命相救，又是大家眼里的圣人了。 完美吗？人怎么可能做到完美？除非戴上了假面——他不仅仅想扒下她脸上所有的遮挡物，还想把她戴着的完美面具尽数私下，用脚狠狠碾碎。 还有Sirius，还真以为自己是守护她的星宿吗？明明最初是他挑起的争端，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人，真是让人恶心。 Zero注意到了他灼热的视线，抬眸相对，他看见那对琥珀珠子后立刻别开了脸，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，没多想，也不希望他有什么心里负担，于是收回了目光。 Fuck！真想把她那双眼睛剜了，干净得让他不快。 还是第一次被留堂，她并没有直接抄写，而是看着内容，扫了一遍之后，才拿起笔，但右手疼得有点握不住，碍于Mark和Rain在场，她不好查看手上的伤势，于是换了左手握笔。虽然是非惯用手，但她适应能力很快，尽管刚开始写时总是断笔，但渐渐找到了关窍，越写越流畅，甚至慢慢可以写连笔字母了。 Mark在台上监督着二人，与Rain边看边抄不同，女孩是先看过之后，直接下笔，没再看过守则一眼，他眯了眯眼。 过目不忘吗？他扫了一眼让他们抄写的内容，也有八九页这样，不算少，看了一眼就能完全记下来吗？不错的本领，也难怪她学东西快，天赋这种东西，真是可遇不可求。 期间，Jason路过门口看了两眼，发现女孩在用左手写字留了心，又悄声离开了。 Rain先抄完，交给Mark检查后，离开的时候瞥了一眼还在埋头苦写的女孩，眼底闪过寒光。 十五分钟后，她也抄完了，送上去给Mark检查，Mark翻看着，的确找不出什么错误，抬了抬手，放行了。 抄写久了手腕有点疼，她扭动着腕关节走到电梯间，见没有人，才忍痛摘下右手手套，已经肿得不像样子了，而且被绳子勒到的部位呈紫红色，显得格外狰狞，伤势比她预料的要严重不少。 有点麻烦，伤在这里难免会影响接下来几天的训练，Mark对她的出勤率颇有微词，所以也尽量不翘他的课，但训练时做得不好也秒不了一顿骂，这下有点两面为难了。 在她纠结之时，一个冰袋落在了自己手上，减轻了一些痛感。她抬头一看，是Jason。 她平时戴的是战术手套，防割效果有限，她疾速坠落时，他在地面处能清晰地看到她的手套在绳子上磨出了火星子。 “教官？”她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到他。 Jason就是特意来找她的，“看你用左手写字，我就猜到你右手受伤了。”他下巴抬了抬，示意道：“伤得不轻啊，等会儿去医疗组那边处理一下，别不当一回事。” 她握紧冰袋，没有回话，不过是被勒了一下而已，还不至于要去医疗组，万一碰到Cyril，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，而且她上次都放话说不会再过去了，她可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脸。 “Mark的做法会让你觉得委屈吗？明明是好心，却受了处罚。” “其实还好，Mark教官说的对，我的确做得不妥当，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。”而且他的处罚并不算重，小惩大戒而已。“我的实力还是不够，相比之下，Sirius的做法就好得多。” 她关心的点是这个吗？Jason继续问道：“被罚抄的滋味怎么样？” 她想了想，认真回答道：“要简单些。” “什么？”Jason以为自己听错了。 “上次我做错事，上尉罚我写五千词的检讨，那可比抄守则要难多了。” Jason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了，“这话千万别让Mark听到了，否则他会以为你在挑战他的权威。” 这时电梯到了，Zero和他道别后就进了电梯，在门合上的前一秒，Jason按住了按钮，门又缓缓打开了。 Zero有些不解，举着受了伤的手愣在原地。 “如果之后再遇到这种事，你还会这么做吗？” 她点点头，然后加了一句：“这次我做得不够好，但我不认为我做错了。” 他抿了抿唇，顿了两秒追问道：“即便会害死你自己？” “我会变强的。”她笃定道。 Jason无奈扶额，这孩子有的时候脑回路过于清奇，还是没理解到他想说的重点。不过这才是她，他明明知道答案，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。 “我知道了，记得去处理一下伤口。”他松开按钮，放她离开了，扭头看到了不远处的Mark，走上前去。 “你都听到了。” “自不量力。”Mark冷哼一声，但眼中还是流露着欣赏的。 “我倒是有点理解Price的想法了，尽管优秀的人才任他挑，但少有如此格局的年轻人。”那两个孩子可是有不小的过节，但女孩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，自己被罚也没什么怨气，她的心单纯又干净。 “不抛弃队友是不错的品质，但在战场上，为了最终的胜利，往往没有让她选择的余地。”Mark想得更深，她道德感和同理心太强，他担心日后她因此饱受内心折磨。 Jason明白他的意思，叹了口气，“她还不明白战争的残酷，我倒是希望她可以永远不明白，但这很难。恐怕得交给Price他们去给她上这节课了。” Zero回到队内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，冷冷清清的，她找出急救箱，翻出止疼片吃了两片，用毛巾裹着冰袋继续敷着手心，本想歪在沙发上眯一会儿，但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，还是被疼醒的。 冰袋早就掉在了地上，她看了一眼右手，怎么看上去没怎么消肿，感觉也更疼了…… 她皱眉，又服用了两片止痛药，然后回到房间洗漱了一番，草草吃了两口面包后，找出绷带，简单裹在伤处后，忍痛戴上手套，不想让人看到。做完这些后，时间也不早了，她背起包往训练营那边走去。 感觉止痛药的效果一般，她疼得直发抖，于是用另一只手捏住手腕，试图阻止不受控的生理反应，当然是没用，干脆直接藏兜里了。 好在今天是理论方面的课程，否则绝对露馅。 Sirius看着身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孩，她一手托腮一手插兜，就没翻过书页，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心思。 同样注意到女孩异常的还有讲课的Jason，一下课他就叫住了她。 办公室内，Jason眯眼看着她背在身后的手，猜到了原因，“把手渗出来。” 她不情愿地先伸出了左手，然后在Jason的眼神威压下才慢吞吞把右手也伸了出去。 “你没去处理吗？”还戴手套闷着呢？Jason有点恼火，这小孩怎么回事。 “伤得不重，已经不疼了。”她立刻缩回手，继续掩饰道。 “你的手都在抖，骗谁呢？”她是以为她装得很好？还是以为他瞎呢？ 从Jason的语气中听出了生气，她忙说道：“真的没事！教官，上尉给我安排了任务我还没做完，我现在得赶紧回去了。”说完就夺门而出，完全不给Jason说话的机会。 Jason觉得有些无力，他只是她的教官，对她的管理空间很有限，不过想了想，抬腿走出了办公室。 Cyril喝着茶看着期刊，抬眼看到Jason的时候，挑了挑眉，“稀客啊。” “博士。” “找我什么事？” “想找您配点药，Zero昨天训练的时候手被绳子勒伤了，我本来叮嘱她过来看看，但从今天的反应来看显然是没听话。我不明白那孩子是怎么回事，明明手疼得直抖，却死活不愿意过来，刚刚说她两句，直接就跑了。” “勒伤？”他皱了皱眉，她还真把他们之间赌气的两句话当真了，疼死也不来找他，真是倔驴，“我过去吧，得对症下药。” 回到队内，她从冰箱找出冰袋，故技重施，用毛巾裹好后敷着伤处，坐在沙发上休息。 刚刚怕Jason追上来，爬楼梯回来的，此刻还有点喘。 她划拉着手机，搜索着怎么处理勒伤，没一会儿听到休息室外声音，以为是Ghost还是谁回来了，吓得她做贼似地把冰袋扔到沙发下，忍痛快速戴好了手套遮住伤痕。刚做完这些，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，她扭头，看到是Cyril的时候愣了两秒，然后皱起了眉。 看到女孩如临大敌的模样，Cyril白了她一眼，然后走上前，看了眼她背在身后的手，觉得有些好笑，“伸出来吧，有什么好藏的？Jason都跟我说了。” 怪不得他会过来，可Jason问什么偏偏找他？ “我没事。”她嘴硬道。 Cyril被她气笑了，“身体是你自己的，疼也是疼在你身上，我又不会有什么损失。要不是Jason找到我，你以为我愿意过来？真是笨蛋，拿自己的身体与医生赌气是十分愚蠢的行为，你也不想你的手废了吧？万一以后只能一只手敲键盘，我们的黑客天才该怎么办啊？” Zero闻言瞪了他一眼，但他说的话还是让她有些犹豫，右手对她而言的确非常重要。 “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？My princess，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。”他走近，盯着她的眼睛。 她回避着他的视线，感觉一阵恶寒，“别这么喊我。”虽然有个人会这么喊她，但Cyril说出来明显就变味了。 见她抗拒，Cyril也没再说什么，绕了一圈坐到沙发上，朝她伸出了手，本该是绅士的动作此刻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。 他都追到这里来了，跑不掉的，她认命，将右手伸了过去，但没有碰到他的手。 他轻轻摘下她的手套，解开她缠得不怎么好看的绷带后，握着她的指尖，掰平她的手掌，观察着她的伤势，眉头紧锁。 “嘶……”她疼得抽气，但很快咬住唇，避免出声。 “活该，有本事继续忍啊，都肿成熊掌了，你是真不怕疼死。”他嘴上则备着，但动作却明显放轻了，她的手很冰，在他来之前应该是在冰敷，但作案工具不知道被她藏哪里去了，“除了冰敷和包扎之外，你吃了什么药吗？” 她从兜里掏出止痛药，Cyril掸了一眼，“这个没什么用。” “昨天吃的时候还算有点效果，今天再吃，确实感觉没什么药效了。” 他从带来的药箱中取出冰袋放在她手上，“我的课你是怎么拿到优的？不知道受了伤之后要尽快处理不能拖延吗？”考核那天他有手术就没去监督，但看了眼她的成绩。 “又没考这个项目。”她撇了撇嘴，小声反驳着。 “好，你都有理。”真是拿她没办法，Cyril拿过她的手套看了一眼问道：“战术手套？” “嗯。” 什么破手套，屁用没有，Cyril抬手将其甩到一边，“下次攀爬这种科目的训练必须换成防割手套，不过你这只手一时半会就别动了，要养一段时间，等下跟我回医疗组，得输液。” “啊？至于吗？”她感觉Cyril每次都有些夸大其词，只是个勒伤而已，他又在吓唬她。 她还是没有意识到严重性，Cyril对她不在意的样子有点不满，语气又生硬了起来，“你想当残废我不拦着，反正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，只是……”想起她上次的话，又阴阳怪气道：“到时候请务必向你的上级和队友解释一下与我无关即可，我可不想被他们找麻烦。”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……她有点心虚，不再和他犟嘴，“我知道了，你先过去吧，我到楼上拿一下平板，刚好有篇论文没看完。” Cyril对她的信任度为负，以为她又找借口想跑，于是跟在她身后。 “你干嘛？”她走两步发现他跟上来了，满脸戒备。 你说呢？Cyril无赖道：“等你。” “你这叫跟着我？” 他耸了耸肩，“差不多。” “啧。”狗皮膏药似的，她有些不满，但又拿他没办法，打开房门的瞬间就，他的手快速撑在门上，不让她关门。 有病吧！能不能尊重一下她的隐私？她狠狠瞪了他两眼，试图关上门。 “去拿啊。”他假装没看见她眼里的抗议，总之是一定要把她拖到医疗组才罢休。 她恨恨走到桌前拿过平板，又快步走向他，然后关上了门。 Cyril站在门外时扫了一眼她的房间，很简洁，黑白户的色调占了大部分，和她平时的穿衣风格一样，单调随性。 Cyril带她来到自己的休息室，指了下沙发，“老实坐着，我去配药。” 他说完就出门了，Zero扫视了一下房间的陈设，很明显这不是什么病房，以这种干净得令人发指的程度，不难猜出是Cyril自己独立的休息间。 他竟然舍得带她过来，虽然平时和他相处不多，关系也不太好，但他有洁癖这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。 她坐到沙发上，打开平板翻着之前看的论文，没等多久，Cyril就回来了，帮她扎完针后，又给她右手包好了冰敷的装置，然后从一旁的冰箱拿了一瓶鲜榨果汁，拧好了递给她，“多补充维C。” ？她一脸问号，看了眼自己正扎着针的左手，只有手指能轻轻划着平板的屏幕，右手又被他包得严严实实，他是想让她拿头去接吗？ 故意的吧？ Cyril才察觉到她的困境，将瓶子凑到她嘴边，“喝一点。” 她觉得有些别扭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这种程度，但为了掩饰尴尬还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。 “我在隔壁写病例，有事叫我。” 她点点头。 尽管他想陪着她，但她肯定不愿意，他也没有合适的身份这样做，好在他的休息室和办公室是连通的，索性就没有关上两室之间的门。 他一边敲着病例，一边注意隔壁房间的动静，然而很安静，也是，除了和他吵架时嘴皮子还算利索之外，平常向来话少。 Zero起先还强打精神看着论文，但很快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，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。 Cyril心思根本不在病例上，只是机械性地敲着键盘，脑子里想的全是某人的熊掌，有点窝火，明明早点来找他根本就不会到要输液的地步，他堂堂医疗组的负责人，还得上门服务，再把她哄过来，真是上辈子欠她的。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，他起身，打算去给她换药，进门看见她靠着沙发一动不动。 她睡着了。 Cyril悄声走近，看了眼输液袋，还有一点点。 他看着她的睡颜，视线落在她上次的伤处，伸手悄悄摘下她的眼镜，用指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，轻抚她的眼角，最后慢慢将掌心贴在她的脸颊处，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。 很好，他的技术没让他失望，那里没留疤。 睡着的时候看上去倒是乖得不行，要是平常在他面前有这一半乖巧，他们也不至于见面就掐。 女孩睡眠很浅，感受到了触碰，慢慢睁开了眼，对上了优雅的绿眸，像是初夏的森林，恰到好处的一抹绿，处于清新与浓翠之间，是她喜欢的色彩。 琥珀中倒映着橄榄，Cyril的心狂跳起来，手一顿，快速收了回去，似乎他什么都没做。 他一本正经地问道：“镇痛的药上过了，现在手还疼吗？” “好多了。”她虽然刚醒还有点懵，但对着他自动开启了防御模式，“你干嘛？” “看一下你眼角伤口的愈合情况，恢复得不错，当然，不是你有多听遗嘱，主要还是我技术好。”觉这么浅，他还没摸够就醒了，Cyril食髓知味，有些不满，但却没表现出来。 这人真的是……她抽了抽嘴角，无话可说。 刚好第一袋输完了，Cyril帮她换着药，顺势将眼底的情愫掩埋心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