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夜2
过夜2
顶着一副对丑东西难以容忍的深仇大恨的模样，程璟川被盛然拉进屋。 “你坐会儿。” 盛然把他按到沙发上，转身去了厨房。 程璟川当然不会安分守己坐着，盛然一离开，他就起身开始在别墅一楼巡视。 这栋别墅的装修风格偏向极简原木风，细节之处的打磨个人倾向比较浓烈。 譬如定制吊灯的纹路，电视墙上颜色渐次的分布，茶几拉扣的形状……种种都足以让擅长观察之人琢磨出设计者内里的个性。 或许这就是所谓“爱巢”？ 程璟川撘下眼皮，哂哂一笑。 “在看什么？” 端了一碗蜂蜜水，盛然看着站在客厅中央，盯着虚空中某处的程璟川，问。 程璟川抱臂偏头：“你家很漂亮。” “你今天美丑观真是表现突出。 ”盛然端起蜂蜜水在程璟川眼前晃一晃，然后拉过他的手，把蜂蜜水塞进手掌。 “喝点醒醒酒，家里只有这个了。” 微凉的手短暂在皮肤上触碰，离去的一瞬，万千酥麻痒意像水滴乍落，炸破向周身。 程璟川的小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，他握紧杯壁，只发得出气音。 “谢谢。” 盛然莞尔一笑，这时夜深人静，风远蝉鸣，吹走她的烦躁，某些压抑的、沉默的情绪慢慢地卸下防备，不再像刺猬那般竖起利刺。 “你这几天说谢谢的次数，比我认识你十八年里加起来还要多。” 程璟川和盛然在幼儿园的年纪相识。 他是幼儿园里最漂亮，但是最坏脾气的小朋友。 同龄的孩子或畏惧他的背景，或害怕他的喜怒无常，都不怎么乐意跟他交朋友。 盛然本也是不乐意的。 程璟川阴郁的神色吓哭过盛然好几次。 可是程璟川的mama宁青芽请求她和程璟川玩儿，她只好硬着头皮，迎难直上，并且莫名其妙坚持下来。 然而他们建立的“友谊”几乎不按宁青芽预想的那样发展，她以为他们是手牵手和谐的好朋友，实则他们是“公主”与他忠实的女仆。 程璟川喜欢指使她做事，包括但不限于给他背书包、擦桌子、吃掉他不爱吃的蔬菜以及在他和别的小朋友互殴的时候帮忙抱大腿。 就这样持续到高中，盛然和他早已成为交际圈内有名的雌雄双煞。 不知从哪天开始，他不再打架。 但是盛然并没有就此歇下来，她要管的事儿更多了。 他每天的穿搭、早中晚餐、学习、娱乐，几乎都要她过目。 做这些，程璟川认为理所当然，盛然觉得天经地义，全不觉得需要说声谢谢。 慌乱失措在眸中涌现，程璟川做不出任何辩白，他的喉头梗了梗，最后说：“对不起。” 盛然原意并不是要听程璟川道歉，每次程璟川说对不起，她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攥住，让她感觉呼吸困难。 “我带你去客房，你今晚就睡那里。” 对程璟川的道歉没有任何表示，她径直转换话题，领着他去客房休息。 程璟川顺从跟随她，高大的身影将盛然拢入。 打开门，浅淡的柑橘香无孔不入扑面而来。 下意识皱眉，程璟川即将迈出的步伐停在门与过道之间。 “盛然，我明天早上八点就要去上班，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。” “什么意思？” “我就睡沙发好了。不麻烦你明天收拾房间。” 盛然又受不了了，她狐疑地绕着程璟川走一圈，想要瞧瞧这人是不是被什么恶鬼附身了。 程璟川和盛然一起转圈：“不行吗？” “当然。你想睡哪儿都行。” 盛然害怕程璟川再说一些娇滴滴的话，一口答应下来。 “如果你要洗澡，柜子里有男士睡衣。” 盛然提醒说。 男士睡衣？ 程璟川登时不高兴地皱起眉，他嘴巴一张：“我不……” “不”字在口腔里立体环绕回响，仅剩的理智猛地一棒子敲来，程璟川及时转换几欲出口的下一个字。 “我不会把沙发弄乱的。” 谁在害怕这些？ 以为程璟川又要作妖的盛然露出个无语的表情：“早点睡，晚安。” “晚安。”程璟川立在门旁，挥手和盛然做拜拜的手势。 盛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，唇畔那抹故作乖顺的微笑一点一点散去，程璟川任由常年淤积的阴郁气息像触手般疯狂蠕动滋长，再吞没外壳，露出本质。 他走进房间，手指抚过墙壁、抚过床铺、抚过灯罩，抚过这些曾存在外人的每一处。 他拉开衣柜，冷冷凝视着盛然嘴里说得男士睡衣。 大约三套，每一套皆是白色、蚕丝布料，而且保留着细微的使用痕迹。 是舍不得丢吗？ 程璟川轻蔑一笑，取下挂在衣架上的三套睡衣，一扬手，丢垃圾一样全部丢到了地上。 沉默良久，“笃笃笃”，敲门声打破死寂。 盛然简单洗漱完毕，抱着一床薄被准备放沙发上给程璟川睡觉用。 正放好薄被，眼睛就无意间瞟到了被程璟川丢在沙发角落里的西装外套。 外套里的手机一直亮着，是有人一直在给他打电话。 没想太多，盛然拿起手机，敲响客房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