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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嘉与贾诩养的玄猫,最后还是被贾诩改了名字。 郭嘉睡了不过一个时辰有余,又悠悠转醒,贾诩却难得睡得沉。郭嘉不想吵醒他,轻手轻脚爬下了床,捡了件里衣穿好,替他出门买零嘴去了。贾诩提起的糯米盏,实际是从南蛮传来的小吃,以黑糯米为主料的一种甜食。那日郭嘉带他出去,将沿街的小食都尝了个遍,其他大抵是没什么新奇的,只有这一件叫他记住了。等他买好了带回去,贾诩已经起身了;郭嘉照例在书房发现了他,抱着那只在白日里似乎总是睡不醒的猫。贾诩感觉到门口的光线有变,没抬眼看他,只是道:“你来了。” “去买文和想吃的糯米盏啦……咦,文和是在写什么呢。” 贾诩终于舍得停下笔看他一眼:“殿下送来的典籍还没有看完。” 郭嘉站在他的案前,捂住了他摊在案上的纸:“先不要写啦,趁热吃吧。” 装着糯米盏的食盒放在了贾诩的手边,郭嘉倚在案边捻起一枚糯米盏送到贾诩嘴边。贾诩抬眼,看他笑得真挚灿烂,一瞬间生出了一些祸国殃民的错觉。 简直是昏君和妖妃的标准配置。 贾诩沉默片刻,就着他的手吃掉了那枚糯米盏:“奉孝,你不要上朝了么,今日可不休沐。” “这不是要给文和送糯米盏么,既是送到了,我便要走了呀。”他朝贾诩靠近了一些,“好文和,怎么下了床便翻脸不认人了。” 贾诩心道今日自己更瘸了些,完全是某人作威作福的后果,心里又多几分无奈,含着一口糯米盏嘟囔道:“我才没有呢……” 郭嘉看他的脸颊鼓鼓的,忍不住又凑近些,在他脸上亲了一口,迅速退走:“我走啦,文和。” 真是……被可爱到了——被亲完呆呆愣愣的模样更可爱。 贾诩被成功偷袭,整个人都静了一下,直到郭嘉开口说话才开始恢复大脑的运作,慢吞吞地“嗯”了一声。 郭嘉跑到廊外,又回头看了贾诩一眼,见他仍然盯着自己看,轻佻地朝他打了个飞吻,趁贾诩还没反应过来,一晃身钻进人群,消失在府门之外了。 贾诩看见郭嘉的身影彻底消失了,才收回了目光,将膝上的猫放下了地,从案下抽出了一封写了一半的密信。 秦都繁华,尤以食宿与烟柳之地最盛,而秦都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含光楼与青楼嫚柳阁,背后都是由楚太子授意贾诩来cao盘的。前几天贾诩想要借着出门转转的名义与含光楼明面上的老板见一面,那几个从广陵王处送来的侍卫却跟得死死的,他只得去含光楼转了一圈,心不在焉吃了一顿饭,便打道回府了。然而互通有无还是必要的,只能寻求一些迂回之法。 贾诩在信函里封进了自己随身带的羊脂玉佩,交给侍从:“将这封信送到含光楼,亲手交给掌柜的。回来时记得买些点心回来。” “还有,向外联系一事,做干净一些,不要让奉孝与广陵王知道。至于广陵王那边,按原计划来就好,做好监视者的身份。” 侍从应了一声,收好了信函,提起放在案上的食盒便出去了。 贾诩有些头疼。 郭嘉日日要往他这儿跑,而他私联手下的事情,保不齐哪天就被郭嘉这手欠的发现了,所有东西还是要藏好…… 他发现郭奉孝是真的很闲,天天长在他这儿也不嫌无趣,刚过了下朝时间,他便瞧见郭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;府里的下人天天都能看见他,对于郭嘉的出现已经能做到不动声色了。贾诩同样不动声色,面前仍然摊着典籍:“下朝了?” 郭嘉挤在他身边,无意瞥了一眼贾诩的书,再立刻收回了目光:“今日上朝听见有很不好的消息呢。” “哦?” 郭嘉偷眼觊了一眼他的神色,见他的注意仍然在案上,便道:“今日殿下收到急报,淮南岑洲突发洪灾。” “洪灾……”贾诩翻书的手一顿,怜悯地阖了阖眼,“生民无辜,殿下有派援助到岑洲么。” “有是有,不过岑洲因着水灾,还滋生了伤寒瘟疫,殿下另派了御医,要与我一道去探看情况。” 郭嘉终于在他面上瞧见惊诧:“瘟疫这样凶险,你又不通医理,广陵王点名要你去又顶什么用。”他还想说什么,然而神色转而犹疑,再想说什么也还是没说出来。郭嘉看着他,沉默了一会儿,轻轻笑了一下,“文和,你是在担心我?” 贾诩别过脸,冷漠似的道:“没有。” 郭嘉的手指顺着他的袖子摸进去了,嵌进了贾诩的指间:“文和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 他的掌心比从前的温度更高了些,贾诩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,轻哼了一声,没有说话了。 那日郭嘉晚上并没有待在贾诩的府里吃晚饭,贾诩心下奇怪,询问缘由,他便笑道:“哎呀文和也学会查岗啦。” 见贾诩面色不虞,想来是要生气了,他便立刻又道:“殿下今日宴请诸位要往岑洲去的大人,我自然有份呀。” 见贾诩的面色缓和下来了,郭嘉乘胜追击,贴近他的身边,照着他近耳的脸边亲了一口:“好文和,晚些我再来呢。” 咦呀……贾诩有些不自然,推着他的肩膀:“你快点去。” 郭嘉还要再与他亲近片刻,然而广陵王派来接他的使者已经候在了门外,贾诩又推他一把:“你快去啊。” 那一夜郭嘉回得晚,带了一身酒气,腰间的烟杆却不见了。贾诩等了许久,才见这醉鬼走得摇摇晃晃地被扶进来,大抵是闻见他身上常用的熏香的味道,一下子挣开旁人的手朝他来。然而他站不太稳,一下子跌倒贾诩身上——贾诩也没有站稳,被他一撞双双摔倒,既站不起来,也推不开没分寸的醉鬼,怒道:“奉孝……郭奉孝!你给我起来!” 郭嘉却一哂:“我不呀、文和……你在等我回来么……” 简直是疯子吧……!贾诩更恼怒了:“你再不起来我要打断你的腿!” 郭嘉却呼吸一重,立刻倒在他的颈窝里睡着了。 这人真是可恼,贾诩毫不留情地敲了他两下,然而郭嘉却似无知无觉,不起身也不呼痛。贾诩只得叫了仆从来将郭嘉搬开,才得以狼狈地爬起来:“把他扶到床上去睡着。” “再做碗醒酒汤来,晚些时候他醒了我叫他喝。” 过了几日,郭嘉离开了秦都,起身前往岑洲。他到岑洲不过需要几日光景,刚到驿站不久,随身的侍从便说有人来拜谒,便问:“来者是谁?” “来人自称渭阳张机,是……小殿下在故土的朋友。” “原来是文和的朋友。”郭嘉恍然,灭掉了烟锅里正燃着的烟草,“请先生进。” 不多时侍从迎进张仲景:“渭阳张机,久闻先生名。” 郭嘉一面笑着,一面回礼:“听闻先生是文和……小殿下的故友,不知来岑洲是为了?” 张仲景取出贾诩传给自己的信条递过去:“小诩写信与我,央我到岑洲来探看情况,为秦王分忧,顺道看顾郭先生。” “小殿下未与我谈及此事呢……”郭嘉展开纸条扫了一眼,递还给张仲景。张仲景淡声,“你既与小诩交好,应当知道他总是鲜有坦白自己行迹的时候。” 况且这张纸条言辞恳切,情意非常,更不可能主动与自己提及了。郭嘉在心里默默补上了这句,却问道:“先生可在岑洲落脚了?我差人与广陵王殿下说一声,让殿下为先生安排一间上房如何?” 张仲景制止了他:“不费先生心,我已在驿站里住下。若是先生有什么不适,尽管寻我。不过日里我要到疫区去,若是先生寻不到,便写封信,夹在门间便好。” 郭嘉懒懒笑道:“那便劳烦先生了。” 张仲景走了不久,郭嘉就溜到了广陵王的房间外。广陵王换了身衣裳,正要叫人来点菜,一开门便瞧见郭嘉倚在廊外的栏杆上,随意衔着那根烟杆,见她开门便笑道:“哎呀,正要寻殿下呢,殿下便来了,你我实在心有灵犀。” 广陵王默不作声退后一步:“奉孝寻我,总不能只是为了说此话。” “那是自然,殿下,进去再说罢。” 广陵王却仍然站在门口,目光落在那杆烟杆上:“你能进,它不可以。” “殿下如此说笑。”郭嘉一面从容,将手中烟杆递到了守在门外的侍从手中:“那便劳烦替我保管啦。” 广陵王这才侧身进了房:“奉孝,请闭门。” “殿下,秦都有什么动静么。” “你的那位小殿下?可没有呢。小殿下如此聪慧,想必已经知道你是在试探他了吧。不过我猜,你要与我说事,也与他有关。” 他进了房,广陵王便自顾自坐下饮茶了。毕竟此人总是如此自觉,不用自己招呼也会自己寻舒服的——果不其然郭嘉在她身侧坐下:“殿下果真聪慧过人。方才有一人来见,自称渭阳张机,与文和是故友。” “哦?这位张机张先生,出现在岑洲,也与小殿下脱不开关系吧。” “殿下猜得不错,”郭嘉轻笑,摸向腰间,摸得一片空荡荡的,才想起自己那根宝贝烟杆被广陵王扣在了门外,只得收回了手,“文和撰书请张先生来为殿下分忧。” “原来如此,我听闻张先生乃楚地名医,被百姓尊为医圣,他到岑洲来,是我之幸。”广陵王的指节扣在桌上,敲了两下,“我想见见张先生,奉孝,可能同我引荐一二?” 然而郭嘉还没来得及写信找张仲景,晚些时候他与广陵王一同到疫区时便撞见了正在临时征用、用以收容患者的馆堂里诊断的张仲景。 先前郭嘉见他的时候,张仲景还是一丝不苟的,衣物透着淡淡的皂荚香与药香,然而再见时,他衣裳的下摆却蹭上了从地上溅起的泥水——只有手上的药箱还是干干净净的;口鼻被面罩掩住,眼神似有倦怠,然而仍然一刻不停为患者切脉诊治,无意间看见了郭嘉才蓦地一顿。郭嘉也瞧见他了,扯住广陵王的袖子将她拉过去:“殿下,这位便是张先生了。” 张仲景又顿了一下,将脉枕收好,合上了药箱:“原来是广陵王殿下,恕机失礼。不过先生与殿下千金之躯,不宜来此。” “特别是先生,小诩嘱托我一定要让你完好地回去,先生怎的还要往这儿跑。” 他的神色在面罩的遮掩下并不真切,只是轻轻拧了眉心,似乎郭嘉是个并不听话的病人。郭嘉敏锐地察觉广陵王的眼神闪过一丝玩味,欠了欠身,笑道:“先生莫再打趣我,殿下心系岑洲万民,执意前来,我岂有抛下殿下独自在驿站避疫的道理。” 上位者有用与否或许并不重要,对芸芸众生而言,一个能做且愿意做的上位者更能抚慰惶惶无助的百姓。张仲景大概是轻笑了一声,不过很快就被掩下了:“今夜殿下若是方便,机想要与殿下谈谈。” 广陵王瞥向郭嘉,与他对视了一眼,郭嘉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停留了一瞬再朝下,示意她拒绝,将邀约推给自己:“先生知道,我是秦地的监国,我来岑洲,秦都便只有一干重臣镇守。今夜我要与手下的副官商讨监国之事,先生的邀约怕是无法赴约,不过,”她一伸手便将郭嘉推出去了,“奉孝是我最信得过的士人,先生与奉孝谈,那也是一样的。” 张仲景的目光在广陵王和郭嘉身上逡巡半晌,最后落在了郭嘉的身上,颔首道:“那便请先生吃个便饭吧。” “先生赏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