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吃山楂

    “黛黛？”贺杭难以置信地望着沈黛苍白憔悴的脸，声音颤抖，“黛黛，你不是出国了吗？怎么在这儿？”

    他眼尖地瞥见她赤裸的手臂和肩膀，意识到不对劲：“姓顾的欺负你了吗？你等着，我打电话报警！”

    沈黛贪婪地看着贺杭，眼泪“啪嗒”、“啪嗒”落下。

    在这段最黑暗的日子里，她生不如死，万念俱灰，时不时想起贺杭，却不敢进行过多的思考。

    她懊恼自己的大意，害怕真的害死他，由于背负不了这么多沉重的压力，下意识选择逃避。

    现在，确定他还好端端地活着，她终于可以摆脱良心的谴责。

    何阿姨由口头催促改为拍门，“咚咚咚”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，沈黛来不及跟贺杭叙旧，正打算点头答应，又转了个念头。

    就这么把顾续明送进派出所的话，未免太便宜他——且不说法官会不会因为他的社会地位和两个人的事实婚姻，对他从宽处理，就算真的重罚，非法拘禁和强jian两项罪名叠加，也关不了几年。

    以他的疯劲儿，从监狱出来之后，还会对她死缠烂打，说不定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举动，简直后患无穷。

    再说，人人称羡的完美婚姻陡然变成法制节目，她丢不起这个脸，还在学校任职的沈青松和田书君也丢不起这个脸。

    “不要报警！”沈黛心念电转，快速做出决定，压着声音交代贺杭，“我没时间了，你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一趟！”

    “黛黛！”贺杭见她抽身后退，大惊失色，慌张地伸手捕捉白嫩的手指，肌肤在半空中一触即分，只捞到那只小小圆圆的镜子。

    他见她做出个噤声的手势，不敢多问，更不敢离开，耳朵紧贴着百叶窗，竭力分辨里面传来的声音。

    沈黛刚把浴室恢复原状，何阿姨就用钥匙打开门锁，黑着脸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她警惕地打量四周，见浴缸中装满清水，沈黛的头发和身体却是干的，难掩怀疑，问道：“顾太太，您不洗澡，在里面待这么久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沈黛不自然地用浴巾护着胸口，挡住在通风管道蹭到的尘土，手握成拳，大拇指不停摩挲食指的指节，借贺杭残留在上面的温度找回镇定，低着头回答：“我想试试——浴缸里的水，够不够淹死自己。”

    何阿姨被沈黛的话语吓住，不敢再问，盯着她回到卧室，马不停蹄地和顾续明联系，汇报她的异常。

    过不多久，何阿姨走到笼子前传话：“顾先生说，他赶今晚的飞机回来，请您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
    沈黛没说话，歪着脑袋靠在笼子角落，闭上眼睛，静静思考逃离囚牢和报复顾续明的方法。

    顾续明风尘仆仆地赶回家，发现沈黛已经入睡。

    她侧身躺在地毯上，头发又黑又浓，因为缺乏护理，也没有好好修剪过，乱蓬蓬地簇拥在脸侧，衬得肌肤如雪，唇瓣嫣红，像童话里等待王子拯救的睡美人。

    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，顾续明才敢流露真实情绪。

    他无声地叹着气，伸出右手，在虚空中做了个抚摸她的动作，反省自己这阵子是不是逼她逼得太紧。

    他想得到全部的她，想让她早日生下爱情的结晶，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。

    但他从没想过把她逼上绝路。

    顾续明不忍吵醒沈黛，和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，面对面看着她的睡颜，疲惫地进入梦乡。

    他没睡多久，就被沈黛叫醒。

    “续明，续明，你怎么睡在地上？”沈黛的手穿过笼子的缝隙，主动挽住顾续明的手臂，亲亲热热地晃了晃他，“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，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？”

    顾续明做梦也想不到，有生之年还能得到她发自内心的关怀。

    他愣在那里，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？”沈黛后知后觉两个人之间的阻隔，疑惑地看向金色的笼子，“续明，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？”

    她好像突然想起后来的遭遇，一把推开顾续明，毫无征兆地大声尖叫起来：“人渣！变态！强jian犯！快放我走！我不要给你生孩子！”

    她一边叫骂，一边用力捶打自己的小腹，看不到半点儿与他对峙时的冷静与倔强。

    顾续明被沈黛发疯的样子吓得腿软。

    他这辈子没怕过什么，如今却感到刻骨的恐惧——万一沈黛被他逼成疯子傻子，就算留住她的rou体，又有什么意义？就算生个一儿半女，又有什么乐趣？

    他压根不喜欢孩子，之所以这么急着跟她造人，不过是觉得女人心软，更容易为了孩子妥协，把根扎下来。

    “黛黛……黛黛你冷静一点……”顾续明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，顾不上给沈黛打针，打开笼子，扣住纤细的手腕，把她死死困在怀里，“黛黛，你这是怎么了？我知道我对不起你，你要是实在气得厉害，就冲着我来，我打不还手，骂不还口。只要你别伤害自己，怎么对我都行。”

    沈黛趴在他肩上，隔着衬衣重重咬下去，等到口中泛起血腥气，又伤心地哭了起来：“续明，我做了个噩梦，我梦见你强暴我，囚禁我，把我当成狗一样羞辱……续明，那个梦好可怕，你快抱抱我，这样不够，抱得再紧一点……”

    她一会儿哭，一会儿闹，神情恍惚迷乱，说话颠三倒四，折腾得顾续明一整夜都没能合眼。

    到了第二天早上，她从洗手间出来，好像恢复了几分清醒，没精打采地捂着肚子，弯腰往笼子里钻。

    “黛黛，你……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顾续明顶着两个黑眼圈，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沈黛，“要不去床上躺会儿吧？”

    沈黛对他爱答不理，蜷缩在床上，像只煮熟的虾子。

    她知道顾续明这段时间工作很忙，故意在他换好衣服，打算出门的时候，紧皱着眉头叫住他：“我想吃山楂。”

    现在是初夏，哪来的山楂？

    顾续明难得听到她提要求，觉得这是夫妻关系缓和的好迹象，立刻给出回应：“山楂恐怕不好买，罐头行不行？”

    沈黛的眉毛皱得更紧，发作道：“算了，不吃了。这么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，看来你平时哄我的话都是假的。”

    顾续明碰了一鼻子灰，也不敢发脾气，赔笑道：“黛黛，你等着，我这就出去找。”

    他将沈黛的需求放在第一位，撇下堆积如山的工作，开着车满城搜寻，又请朋友帮忙打听，来回奔波上百公里，终于在一个蔬果大棚里找到新鲜山楂。

    他兴冲冲地抱着满满一泡沫箱的果子回去，还没来得及献宝，就被何阿姨叫到走廊里说话。

    “您先别给顾太太吃山楂。”何阿姨低声劝说。

    顾续明不解地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顾太太一直说肚子不舒服，吃饭也没胃口，稍微动了两下筷子，就跑到厕所吐。”何阿姨毕竟是过来人，见顾续明还是有些不明白，干脆把话挑明，“我看她像是怀孕了的样子，要不拿试纸测一测吧？孕妇可不能吃山楂。”

    顾续明平时在人前再稳重，听到这个好消息，也忍不住喜形于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