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 03 (未修订)(玩具自慰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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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月宫原是意外发现的一处前朝宫殿遗址,经东方宇轩设计,重新修缮与天工坊相连。但初成后还没想好怎么布置,就被一行大师和其弟子们堆满了机甲。 叶英既说为求铸剑之法而来,果真每日都泡在此处。两位精通机甲铸造的长者见了寒尘照水,又得知叶英想以寒铁所铸神兵制衡,便为他寻了处僻静的修炼地。 此刻天工坊底密道内热流涌动,熔浆流动的炎息中隐有诡异魔气,只是若非功力高深之人,难察任何端倪。倏忽又有丝缕冷风引人追寻至密道深处,是来自森然海底的寒气,将石室内的角落与废弃残件上结了冰霜。 半空中,叶英盘膝运功,寒尘照水御于面前,沛然剑气在周身层层旋绕,剑身嗡鸣比以往都更急,更躁,也更险。偶有剑气泄漏,扫过正中石台插着的剑胚。只闻金戈交击的声响震荡魂魄,势弱的炎息锋芒顿挫,被撞散后又狡猾地逃窜出石室。然而炽烈和极寒两股气劲互相冲突,催得叶英袍袖鼓振,青丝飞乱,汗浸重衫。 “他撑不住了。”渔翁吐着烟说完,鎏金烟杆反手在石台上轻磕,顿时两相争斗的剑气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内力从中分开,寒气得助,寒尘照水的气息瞬间消弭,只听叶英闷哼了声,草草收功而落。他步履还有些不稳,僧一行扶了把:“大庄主,切不可cao之过急。” 叶英抬眼看向石台边的老者,对方沉默着咂了烟杆半晌,才瞥他一眼问道:“你据实答来,此前剑灵入侵神识的经历,你可曾中途清醒过?” “南海之时……尚能挣脱魔缚。”叶英半垂着头:“那之后,叶某返回剑冢再次尝试突破无上心剑,竟已无法……” “已无法觉察身陷魔魇了,是么?” 青年举世无俦的容颜有些僵硬。惭愧之色敛在长睫下,似蝶翼微颤,却是叶英在强压下隐隐生出的不甘。 十载孤冢抱剑,数不尽的日夜苦修。无论贬低赞誉,他专心于剑道,付出的努力比大部分人都只多不少。也正是因为叶英不重器,更相信自己不曾错眼寒尘剑的若水之势,才不惧恶名携其修炼。然而如今他无上心剑功成在望,莫非仍是抵不过被剑灵蚕食摆布的命运? 又或者,所谓的魔途之后,是否还有生路? “这么练下去不成!这魔气仿若熔岩,南海寒铁虽可与之较衡,但无法令其平息。两相冲撞,一不留神就会叫你筋脉爆断而亡!”老渔翁的语气如同教训自家晚辈,叶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,更加沉默不答。 老渔翁看他那样又鼻孔出气:“你爹当年就该向药王讨几副灵丹妙药,让你功体大成了再来对付这把剑!好过你自己伴着这魔剑修炼,现在想停都停不下来!” “前辈说笑,若有如此灵药,叶某也不必十年如一日地修炼了。”叶英被逼得轻咳两声,倒是僧一行突然捋须道:“说到灵药,老衲记得药王曾调过一味‘凝神香’,可助武者清心静气。此香不需劳动药王,请他那爱徒便可,该不是难事。” “他不是说活人不医么?”老渔翁嘟囔,瞥见叶英身影动了动,再看只是那年轻人瞅着剑胚发呆,便猜不过是叶家子一脉相承的榆木脑袋,嗤道:“只要不再继续练,将功体渐渐散去,有什么急的?最急的恐怕是他爹,眼巴巴盼着下次名剑大会的头彩铸成。谁知儿子剑灵侵体,现在别说铸剑,连摸一下那剑胚都不行!” 僧一行忖道:“古籍曾云玉能载地火,若如谷主所说,用那天山千年莹玉作鞘,或许真能容下这邪剑戾气。老兄去问了如何?谷主有把握找到吗?” 老渔翁却哼了一声,没回答。 连叶英都将视线转过来,老渔翁露出丝许不耐烦:“他说尽力!那小子还记着我上次讨走巨蛇腹中剑的帐,谁知道是真是假?!” 而叶英默默敛了目光,陷入沉思。 青岩无雪,却多雨。乌云阴沉沉地压在低空,大抵是第一次在造访的宾客面前,展露出不那么温柔静好的模样。 暖玉通体雕着突兀纠结的经脉纹路,看在眼里叫人有些怯,念在心里则多少抱赧。裴元也想不起自己当时是怀着什么劲雕出的这玩意儿。或许只是某刻的思念浓成了苦药,憋着一口气当作烈酒灌下去,再生出假意醺人的梦境。 抹了药后油光水亮的器具,一点点推入自己已经湿软泥泞的窄xue。食髓知味的媚rou早就馋得发痒,仗着对这形状尺寸的熟悉,贪吃地互相推挤着绞紧。裴元顿了顿,轻出口气,安慰自己可以的。明明在南海时,身体早被这般粗长的孽物驯得里外服帖。何况其原型的主人更是凶在不可言说之处,情浓时几回错觉骨碎魂销,总也比不过现下轻巧。 遍洒仙谷的云雨,飘在江湖上的“活人不医”之名,皆落不在室内一人身上。裴元跪趴着,任圆翘的臀部暴露在冰冷空气中,可怜兮兮吞吐着冒充者。他自己咬住软被,手上缓缓动作,将那点隐痒捅成一波波泛在眼角的水润。 然而眉心依旧微蹙着,只道欺不过是独自饮鸩,腰间虚软不像当时有人托付,悬在半空颤抖。眼前仿佛还见床纱摇曳,明黄布料从枕畔逶迤,那人的喘息喷在他后颈。 回首时撞上那双凝视着他的眼,恍若寂井之底翻起烈焰,蒸腾出汗珠打湿了红梅,美得惊心动魄。顿时救生断死的手再稳不住,让那同样上翘的头部狠狠剐过要命的一点,酥得传闻中的裴神医喉头逸出甜腻,全然瘫倒,精口无力地张阖,涓涓白液污了床单。 眼前恍惚片刻,又似当年树下之人抱剑观花,墨瞳含星,不染凡俗。 裴元慢慢缓神,安慰自己藏剑庄主拜访万花,这是东方宇轩的事。叶英往后要走的路那么远,远得与他毫不相干。虽是他一直拖着没给叶英回信,但横竖不在理上,他竟也学会替自己开脱: 叶英也会变的。当初分别的仓促,或许就映证了不过是年少冲动的一场黄粱,是误入了一段落英纷飞的迷障。那些带着吴音的软语盟誓,流连耳边的絮絮情衷,都被隔绝在闭目塞听的脑袋外。 “裴师兄!” 少年宽肩窄腰,长发半扎在脑后,虽也是墨袍广袖,但比所见的大多数万花弟子要利落许多。少年的傲气写在脸上,刚对屋内叉手神色恭敬,转而看地上伏跪的几个哑仆时,便是满脸冷冷的憎恶。叶英虽在来的路上,听他解释过这些哑仆原是在青岩作恶的土匪,如今由万花弟子毒哑废去武功,关在此处服役赎罪。但叶英直觉其言未尽。 屋内久久未有动静,名唤曲风的少年又将早前哑仆动乱的调查报了一遍,再请降罚。原来是早前有万花弟子管教哑仆时错拿了药,使哑仆出现中毒之兆。秉着万花弟子谁伤了人谁来医的规矩,他们将那哑仆救活了又交给那小弟子治疗。结果不知是医术不精或别有他意,那哑仆难忍疼痛,在那弟子不察时撞柱而死。随后与此事有关的万花弟子都被禁闭,其他哑仆趁此时机偷袭药房,使万花弟子集体中毒,又盗了禁制解药欲逃,最后裴元出手才尽数抓了回来。 经曲风探查,正是地上跪着的几名哑仆谋划使那中毒的哑仆病情反复,嫁祸万花弟子,伺机作乱。叶英在旁静默听着,心下已有计较,却不知裴元会怎么处置。 正想着,两道混元劲力破空而来。叶英丝毫未避,分明看得一枚石子直击前头那个哑仆颈部,其反射性张嘴之际,又一枚丹药已弹入口中。只见那人瞬间色变,喉咙挤出喑哑惨叫,很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摔倒在地,痛得面目狰狞。 叶英微微蹙眉,如此精妙的打xue手法确是裴元无疑,但他从未见过裴元下重手,更遑论以毒伤人。然而非藏剑门下之事他不好插手,只看着那哑仆翻滚嘶嚎半晌,才渐渐缓了下来,气若游丝。 “此痛,乃撞柱之人生前所受,当教尔等体会何为求死不得的折磨。”叶英不会认错裴元的嗓音,那语气冷硬带怒,显然不仅为这遭。果然,少顷一片薄薄的纸张从半掩的窗内飞出。曲风上前接住,是药方,也是阎判的定罪书: “每月一服,一年为期。杀人偿命天经地义,可你们要偿的,太多了。” 话到此就再没了声音,半晌,只剩地上领头那哑仆残破的喘息。曲风像是习以为常,示意其余人抬走,才过来与叶英行礼:“叶大庄主,您也看到,我们裴师兄性情古怪,多不见客。若是求医,还请另寻他人吧。” “无妨,叶某可在此等候。” “裴师兄已宣告活人不医,避居聋哑村看管这些恶人。如今炼药只为他甥女的白头之症,即便是求药,恐也为难。” 曲风瞥眼叶英,并不愿多看。藏剑庄主初到时谷内弟子就倾倒了一片,然而少年的傲气在骨也在脸皮,未晓得酒宴试剑一回,尚暗暗揣度叶英实力,不信世间有容貌武学皆惊世绝艳之人。 然他见叶英静默不动,挑眉一拂袖,径自离去。不见片刻后,有骨节分明的两指,在那木门上叩了叩。 这叩声不重,力道却透过木板微颤,传到门后人紧贴的手掌,又一路震动着血脉直直敲到起伏的胸口。 刚才的沉稳在裴元脸上全然不存。他越努力定神,心下越是慌乱,完全没想好该怎么跟叶英解释分别后发生的一切。 所谓活人不医之事并非秘密,叶英或许早已知晓。但难道这能作为他不回信的理由吗? 他想过在信中写出所有事。可但凡想到叶英知他无所作为,荒废医道,成天窝在屋里,又这般…… 说到底是他有意疏远。自责和羞耻冲上脸颊,裴元找不见他的玉竹环带,仅靠外袍虚拢遮住赤裸的双腿,烦躁得想回内室,下刻又被一声低语定在原地。 “阿元。” 叶英不知何时靠近了门板,里面的呼吸清晰可闻,与他分明就不过一尺的距离,却不能拥抱。 不能,还是,不愿? 可明明酒宴那夜,他从裴元眼里看到的仍是独一无二的眷恋。 斜阳催着山风,原来是要帮他吹去一路心热。半柱香后,叶英轻轻吐出句:“叶某,不该打扰。” 然后无论里面有何动静,叶英转身,险些撞到才及腰高的女孩。 这小囡竟是一头如雪白发,警惕又好奇地望他:“你就是谷中的客人吗?” 叶英硬生生止住脚步。背后开门声被掩在童言下,熟悉的身影骤然闯入视线。 裴元披衣趿履,揽过了女孩。散在两颊的乌发显得他格外消瘦,唯独眼尾那点薄红,还似酒宴上初见的风流谪仙。 他望住他,一向伶牙俐齿的大夫好似不会说话,只怔怔迎上他的目光。直到小囡唤了舅舅,裴元才好容易将眼神移开哄她进屋。 忽然又有清亮的声音由远至近:“谷师姐!谷师姐等等我……大师兄!”是宋听枫双手捂着什么跑了过来。 “大师兄……我,我想给师姐这个。”他汗津津的小脸上刚露点笑,摊开手心又皱了起来:“……刚刚还是活的啊!” 男孩手中的蝴蝶翅膀碎了半片,已是一动不动。裴元叹口气将那蝴蝶收过来,抬下巴示意谷之岚房间方向。可宋听枫看他沉着脸就怕,知其不喜杀生,忙结巴着道歉,说去给谷之岚摘花又跑了。 医者拨开花盆内新泥,放入蝴蝶葬了,却有只手从旁而来,洒上薄土。裴元微僵,叶英的声音就在耳畔:“先生对孩童与玉腰奴,更为怜惜。” 他说完就好像笃定了般转身即走,裴元一慌,手已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对方。接着不及他反应,便已陷入一个阔别许久的怀抱。 兰馨萦纡,衔舌送暖。原是经了相思,方知情字磨人,哪管是剑倾天下的高手,又或妙手回春的神医,统统能在瞬间失了心,只剩想和对方紧拥到相融的冲动。叶英目光柔如春水,将大夫眼底的冰封融在掌心里,只叫人痴望着自己。 而裴元细瞧叶英绝美的容颜,又见他真气平稳周身康健,心头一松,便纵容了积郁的情绪涌上来。 当初分别时没察觉,孤卧病榻时没察觉,乃至最晦暗挫败的时刻也没觉得。直到这人突然在眼前了,才发觉自己有许多想说的话无法出口,又先让步于对方想要的缠绵。这让裴元更觉不甘。 其实叶英的信每封他都认真读了,寥寥数行字,总不离手头事。裴元也不得不知道叶英重回藏剑后,是如何在叶晖的全力襄助和叶孟秋的默许下,逐步将他以前教导的弟子带至台前。叶氏族内纵有不满,但有其伯父叶泊秋的支持,叶芳致和叶芳羽等几名族弟堪当重任,以叶英为首的新血上下一心,确实在极短的时间里呈现一派焕然之色。 故而叶英身后无忧,敢千里迢迢地过来。却不知裴元眼下,是数十封信后姗姗来迟的一句“莫相忘”。以及无病可医,一样样熬成毒的药材。 大夫的手松开,退后。 当初信誓旦旦,裴元也不疑叶英真心。可如果一年前,他没有独自在李渡城外站了许久,心口的温度没被化为乌有的计划打散,被料峭寒风带走;如果没经历后来的事,他定会毫不犹豫。可他们当初谁也没考虑周全。如今人在自己面前,说开亦不晚。他来说,总比未来叶英后悔,更好。 “阿元。”叶英眼看着裴元拉开距离,俊雅面容大概久未见晴,想强作笑脸都生疏,但带几分客套的神色让叶英突然想起灵隐寺那夜,他不明所以:“这一年来,那些信……” 不提信还好,一提裴元连那点霁色也不见了,垂眸道:“收到了。”他避开叶英的视线:“余杭与长安往来不便,你主持山庄为重,信里许多说不清……不如不说。” 这话让叶英直接僵在原地。 “当年惨变,恶人谷气焰张狂,即便浩气盟横空出世,要肃清彻底武林浊气仍需各大门派鼎力同心。你肩上除了藏剑还有苍生之担,年少时一些轻言许诺,其实未必需要真的入心。何况裴某一介江湖草莽,已发誓不医活人归隐山林,勿须这般惦念。” 裴元说的时候断续迟疑,若不是当面见他眉眼间游移犹豫,只凭一张白纸黑字恐怕还以为他这些话酝酿已久。但叶英仍眼神微沉:“匡正除恶,本就是藏剑之责。叶某既在其位,自有当为之事。倒是先生,何意?” 他整个沉肃下来,饶是那张脸再美,也只让人感觉冷若冰霜。裴元更仿佛被冻得要逃一般想往屋内,叶英稍侧身就断了他的去路。 大夫毫无防备地被拦,焦躁顿时浮于面上:“你就没想过?堂堂藏剑庄主,要顾及家业还要顾江湖名声。彼时南海,我们置身孤岛,靠不到岸,不知明日变数。便如蜉蝣天地,朝生夕死何妨?但终归不是正途,能如何长久?别人不提,叶老庄主会怎么想?你兄弟几个会怎么想?!” 裴元越说越急,近乎斥责。但不自觉地揪紧衣袍,就是拧过一边去不看叶英。 “叶某,当日既起誓,”云肩下覆着明黄锦缎的胸膛呼吸变快,叶英很想再看进他的眼底:“便是认定所行无愧天地,无愧于心。” “那万一他们逼你?或者你的亲族逼你,山庄的弟子们逼你——天下人逼你?!”裴元如他意猛地转过来,但那双总是清明敏锐的眼睛已尽是仓惶。 瞬间,裴元仿佛又在那日,被人群层层包围,无数只怨怼的、憎恶的手指几乎戳到他眼前。然而叶英只见他隐有水光的眸子深处盈满质问:“你回了藏剑,坐稳庄主之位。现在又来寻那一夜荒唐的后患,值得吗?” “先生,是此意么?”叶英只感觉胸口横生的冰冷蔓延肺腑,才不至让颤抖的声音漏了怒:“不过是,一夜荒唐?” 极低的话语,却砸得裴元猛然醒神,失声半天:“我不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,你当时自己回去,我在李渡……” 他百口莫辩。 并非因为没有足以解释他不安的理由,而是他说不出一句该说的话。 一句有情人之间,该说的话。 “我说过,等我。”叶英表情淡漠,声音轻得如同梦呓,眼神只回忆着两年前的时光:“我们也说过,你带着谷家小囡一起来藏剑。我的信里……” 叶英顿住,唇半开着像无声的叹息。又是几不可见地略一摇头,退开了。 “我看了!可你带一个不能治病的大夫回去,我……”他转身的那刻,终是把裴元急得音量提高:“我不能再行医,甚至你有个小伤小病,我什么都不能做,旁人如何不起疑?更不提东京、洛阳、扬州都有医行死死盯着我!倘若知道我在藏剑,他们直接找上叶氏商行该如何?!” 大夫一股脑地倒完了所有,却还是只会呆站在原地。抬眼,那人的背影已在五步开外。 他便……走了么? 裴元的脑子才后知后觉地接收了这个消息。那随风拂开的明黄衣袍又停住,是叶英稍稍侧头:“活人不医,究竟所为何事?” 背后迟迟未有一字。 叶英等了会儿,迈开步子径自远去。不见有人慢慢眼眶发酸泛红,又在有些温热欲涌之际迅速仰首。残阳天边,一只羽墨雕清唳盘旋,既高且远,不该被凡夫羁束。 女孩正好迈出门槛,抬头便惊叫:“舅舅怎么了!”裴元两只大袖子立刻拍在脸上,胡乱擦了把,忙哄道:“舅舅没事,只是眼睛不舒服。” 而不远树荫里,立在暗处的叶英偏过头,长睫底下思虑重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