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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连忙让轿夫重新抬起了轿辇,并加快了脚程向着长春宫走去。身负三品淑人诰命,还能进到长春宫中,除了她那好母亲和好嫂子,也没有别人了。程殊的此时的表现却并非单纯的气愤,她更多的是恨,她的母亲刘氏便是亲手将她送进宫中,也是推进火坑的那个人,而嫂子钱氏,更是给他的大哥吹尽了耳边风。上一世,对这两人的怨恨和仇恨让前世的她蒙蔽了双眼,满心都被仇恨占据。从扶持李漠上位,到和纪别厮混在一起,她的初衷都是与她的母家,程家作对。最终,她却落得了两败俱伤的下场,程家最终慢慢没落了,而她自己也众叛亲离。现在想来,实在是不值得,程殊松了松嘴角,试图摆出一个不在意的表情。程殊想将她们赶紧打发走,便没更衣,直接去了西偏殿。刘氏和钱氏正在西偏殿候着,程殊回宫时,便有宫人进来通禀,令两人接驾。两人一个是程殊的母亲,一个是大嫂,在民间算来都应该是程殊的长辈,但因为程殊贵为太后,因此她们还要向程殊行礼。“太后娘娘万福。”刘氏和钱氏规规矩矩地行了万福礼。程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,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。入宫前的十六年,程殊也是这样给刘氏请安,刘氏是程殊父亲的正妻,自己也是身份高贵的程家嫡女,刘氏虽然不甚得程父的宠爱,但是正妻的脸面还是有的,而且对待程殊,虽不十分亲密,也是不少宠爱。但一夜之间,好像一切都变了,太皇太后佟氏刚放出去给先帝“冲喜”的消息,谁也不想将自己家好好的闺女往火坑里送,只有刘氏,竟然自告奋勇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,她突然从一个慈母变成了一个卖女求荣的恶毒妇人。上一世程殊想不通,也不愿去想这其中的关节,她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仇恨上。而现在,当刘氏屈膝在她脚下的时候,她突然很想知道刘氏内心的想法。“平身,给二位淑人看座。”后面这句话是对身后的宫人说的。现下程殊身边伺候的宫人换成了春晓和春玲,这两个宫女是她从程家带来的,春晓有点小聪明,但是却有些小家子气,而春玲则憨憨的,但有一把力气。这两人平时没有知夏和程殊这般亲近,但因为现在见的是程殊的娘家人,因此留了她们在这里好说话。程殊往主位上一坐,不冷不淡地说:“母亲有何事?”刘氏只蹭着一个椅子边坐了下来,钱氏则稳稳地坐着。闻言,刘氏有些焦急,先开口说道:“殊儿,听说你前些日子摔了。”许是因为担忧,刘氏话中犯了很多忌讳,钱氏在她身后轻轻拉了她一下。刘氏勉强挤出了一个笑:“太……太后娘娘……”程殊不置可否地一挑眉,没说话,而是看着刘氏,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。刘氏支支吾吾半天,说道:“我……妾身,就是想问问娘娘身体如何。”程殊稍显刻意地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,表情中明晃晃地说着“就只有这件事?”刘氏尴尬地看着程殊,程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,似乎是在刻意看她出丑。钱氏左看看右看看,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,便连忙开口圆场:“娘娘,母亲只是担心您的凤体,非要进宫来看看您。”“哦,”程殊点点头,“探望哀家,要通过萧太妃进宫,都已经到了长春宫,哀家这个被探病的人才知道你们来了。”程殊话里的讽刺之意太强了,直刺得刘氏坐立难安。钱氏也有些不知所措,她印象中的程殊性格虽刚烈,但是仍是在意表面功夫的,从不曾像这样当面撕破脸皮。但不论程殊如何说话,她都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,钱氏当然不敢接话。程殊见两人都低着头没话说,她说道:“罢了,你们也看过哀家了,哀家身体很好,没病没灾。”说完她便端起了手中的茶杯,示意她们该离开了。“娘娘!”刘氏却突然喊了一声。程殊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,便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,等她说话。刘氏看了钱氏一眼,说道:“佩如,你先去外面等我,我同娘娘说几句话。”程殊在心底嗤笑了一声,但也没加阻拦,而是看着钱氏满腹狐疑地走了出去。而钱氏出了门后,刘氏也站了起来,她向前走了两步,然后扑通跪在了程殊的脚边。第6章娘家人(二)这一跪,刘氏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,跪得极重极狠,在铺着毯子的殿内发出了沉闷的响声。但程殊却被吓了一跳,她一下子站了起来,问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刘氏跪在程殊面前,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,“殊儿,娘对不起你。”程殊看着刘氏哭得鼻涕眼泪满脸,刘氏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出身,曾经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子,即便现在上了年纪,也有些徐娘半老的样貌。但现在她跪在地上哭的样子,像极了市井之间的疯婆子。程殊克制着自己没有露出嫌恶之情,她弯下身去扶刘氏,手上用了一些力气,将刘氏半托半拉拽了起来。刘氏还抹着眼泪,嘴里念叨着:“殊儿,娘对不起,娘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。”程殊心里想着,她这话说的倒是没错,嘴上却还是说着:“母亲并无对不起哀家之处。”刘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,抽噎着说道:“殊儿,从圣旨到家里的时候,娘就开始后悔了,后悔一时鬼迷心窍将你送进宫,让你过这样的日子。”程殊不知道刘氏是真情还是假意,看她痛哭流涕的样子,倒是有着几分真诚,但程殊不敢相信她,或者说,程殊现在谁也不敢相信,她只相信自己。刘氏哭了一阵,见程殊毫无反应,哭声渐渐止住了,但眼睛和鼻头都是通红的,看上去莫名有些喜感,她见程殊表情冷漠,有些紧张:“殊儿,你……”程殊无奈地叹了口气,指了指椅子:“母亲坐下再说。”说着,她自己也坐回了主位上。刘氏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,坐回了椅子上,依旧只是搭了一个边,脸上没有了原本的赔笑,而是一片怆然。程殊被她这样看着,有些莫名其妙,她向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任何人,对这个毫不犹豫将自己卖掉的母亲,自然也没什么温和的态度。“说吧,程家又有何求。”程殊身体一侧,靠在了扶手上,但脊背仍然是挺直的,她下颌稍稍挑起,略微俯视地看向刘氏。刘氏被程殊问得一愣,随后露出了一个受伤的表情,刚开口又泫然欲泣:“不是!殊儿,你再相信娘一次,娘真的后悔,娘对不起你,娘是真的